〔原文〕
漸漸之石,
維其高矣。
山川悠遠,
維其勞矣。
武人東征,
不皇朝矣。
(高、勞、朝,宵部。)
漸漸之石,
維其卒矣。
山川悠遠,
曷其沒矣?
武人東征,
不皇出矣。
(卒、沒、出,脂部。)
有豕白蹢,
烝涉波矣。
月離于畢,(魯離作麗。)
俾滂沱矣。(魯俾作比。)
武人東征,
不皇他矣。
(波、沱、他,歌部。)
〔譯文〕
巖石峻峭,它是那樣的高險呀。山長水闊,行軍是那樣的辛勞呀。將士們東征去,連一個空閑的早上也沒有呀。
巖石峻峭,它是那樣的高巔呀。山長水闊,征途哪兒才是終點呀?將士們東征去,沒空兒想到脫出危險的時候呀。
白蹄子的大肥豬呀,一齊跳進水里去游泳。月亮靠近了畢星,就使得大雨滂沱呀。將士們東征去,別的事情哪有空兒去做呀。
〔評介〕
全詩三章,每章六句。關于詩之主旨,《毛詩序》云:“《漸漸之石》,下國刺幽王也。戎狄叛之,荊舒不至,乃命將率東征,役久病于外,故作是詩也。”此說與詩意大致吻合。方玉潤《詩經原始》云:“古人作詩,務要證實。況此東征,尤關國事,不可不據實直書,以備國史采錄。”西周末年,幽王昏庸無道,內憂外患,矛盾重重,為了維護行將崩潰的奴隸主政權,便對外窮兵黷武,征戰不息,此詩便較為真實地反映了東征將士不堪征途勞苦困頓的情況。朱熹《詩集傳》、高亨《詩經今注》和程俊英的《詩經譯注》等都共同認識到這一點。
全詩通用賦法,反復描寫征途中崇山峻嶺的高險形勢和大雨滂沱的惡劣天氣,以險惡的自然環境來渲染出征役生活的無比艱苦。前面兩章主要突出山石的眾多和高峻,集中寫了“山川悠遠”,強調了征途的遙遠無邊。末章調換筆墨,轉寫滂沱的大雨。先介紹了大雨前的兩種天象。一為“有豕白蹢,烝涉波矣”。一為“月離于畢”。古人傳說天將下大雨豬就要下水游泳;月亮靠近畢星也將要下大雨。這里值得注意的是,對于“豬下水”之解釋,恐不能坐實。“豕”,乃指天象中之黑云若豕者,為將雨之兆。《述異記》云:“夜半,天漢中有黑氣相連,俗謂之黑豬渡河,雨侯也”(從《錦繡萬花谷前集》一引補)。《太平御覽》卷十錄黃子發《相雨書》曰:“四方北斗中無云,唯河中有云。三枚相連,如浴豬豨,三日大雨。”據此,將“有豕白蹢,烝涉波矣”和“月離于畢”同作天象解釋較為妥當。這與本詩詩意方合。如果說前面二章側重于從地面上險峻之高山和無盡之征途來寫行軍之艱難險阻的話,那么,末章則偏重于從天空中大雨前的兆象來寫行軍的惡劣氣候了。這樣描寫,就把天地間所有的險惡情況集中而概括地推到了將士們的面前,讓他們去受盡人間的所有苦難。由此而加大“刺幽王”的力度。
除了渲染了自然環境的險惡情況外,此詩對緊張的征戰情況還作了高度的概括描寫。“不皇朝矣”,“不皇出矣”,“不皇他矣”,從沒有一個空閑的早上,到顧不上脫險,再到別的什么也顧不上的層層深入的描寫,便把《小雅·采薇》中所說的“我戍未定”,“不遑啟居”、“一月三捷”的緊張氣氛表現出來了,故鐘惺《古詩歸》云:“三不皇,皆有意。不皇他,更可憐。”收到了言簡意賅的表達效果。
從本詩所寫的山川景物和天文現象的逼真情況觀之,此詩作者當為親歷東征的將士,屬于“勞者歌其事”的作品;就本詩結構、章法與句式觀之,頗類《國風》民歌。故此詩亦可作為“西周民風”之一讀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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