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州犁[1]，伯州犁之孫伯嚭亡奔吳[2]，吳亦以嚭為大夫[3]。》鑒賞

前王僚所遣二公子將兵伐楚者，道絕不得歸^[4]。后聞闔廬弒王僚自立，遂以其兵降楚，楚封之于舒^[5]。

闔廬立三年，乃興師與伍胥、伯嚭伐楚，拔舒，遂禽故吳反二將軍^[6]。因欲至郢^[7]，將軍孫武曰^[8]：“民勞，未可，且待之?！蹦藲w。

四年，吳伐楚，取六與灊^[9]。五年，伐越，敗之。六年，楚昭王使公子囊瓦將兵伐吳^[10]。吳使伍員迎擊，大破楚軍于豫章^[11]，取楚之居巢^[12]。

九年，吳王闔廬謂子胥、孫武曰：“始子言郢未可入^[13]，今果何如?”二子對(duì)曰：“楚將囊瓦貪，而唐、蔡皆怨之^[14]。王必欲大伐之，必先得唐、蔡乃可^[15]?！标H廬聽之，悉興師與唐、蔡伐楚，與楚夾漢水而陳^[16]。吳王之弟夫概將兵請(qǐng)從，王不聽，遂以其屬五千人擊楚將子常^[17]。子常敗走，奔鄭。于是吳乘勝而前，五戰(zhàn)，遂至郢。己卯^[18]，楚昭王出奔。庚辰^[19]，吳王入郢。

昭王出亡，入云夢(mèng)^[20];盜擊王^[21]，王走鄖^[22]。鄖公弟懷曰^[23]：“平王殺我父，我殺其子，不亦可乎?”鄖公恐其弟殺王，與王奔隨^[24]。吳兵圍隨，謂隨人曰：“周之子孫在漢川者，楚盡滅之^[25]。”隨人欲殺王，王子綦匿王，己自為王以當(dāng)之^[26]。隨人卜^[27]，與王于吳^[28]，不吉，乃謝吳不與王^[29]。

始伍員與申包胥為交^[30]，員之亡也，謂包胥曰：“我必覆楚^[31]。”包胥曰：“我必存之^[32]?！奔皡潜脎?，伍子胥求昭王^[33]。 既不得，乃掘楚平王墓，出其尸，鞭之三百，然后已^[34]。申包胥亡于山中，使人謂子胥曰：“子之報(bào)仇，其以甚乎^[35]?吾聞之，人眾者勝天，天定亦能破人^[36]。今子故平王之臣^[37]，親北面而事之^[38]，今至于僇死人^[39]，此豈其無天道之極乎^[40]?”伍子胥曰：“為我謝申包胥曰^[41]，吾日莫途遠(yuǎn)，吾故倒行而逆施之^[42]。”于是申包胥走秦告急，求救于秦。秦不許。包胥立于秦廷，晝夜哭，七日七夜不絕其聲。秦哀公憐之，曰：“楚雖無道，有臣若是，可無存乎^[43]!”乃遣車五百乘救楚擊吳^[44]。六月^[45]，敗吳兵于稷^[46]。會(huì)吳王久留楚求昭王^[47]，而闔廬弟夫概乃亡歸，自立為王。闔廬聞之，乃釋楚而歸，擊其弟夫概^[48]。 夫概敗走，遂奔楚。 楚昭王見吳有內(nèi)亂，乃復(fù)入郢。封夫概于堂溪^[49]，為堂溪氏。楚復(fù)與吳戰(zhàn)，敗吳，吳王乃歸。

后二歲，闔廬使太子夫差將兵伐楚，取番^[50]。楚懼吳復(fù)大來，乃去郢，徙于鄀^[51]。當(dāng)是時(shí)，吳以伍子胥、孫武之謀，西破強(qiáng)楚，北威齊、晉^[52]，南服越人^[53]。

【段意】 寫伍子胥領(lǐng)吳兵攻入楚都，報(bào)父兄之仇，并佐吳王闔廬稱霸：闔廬即位后三年，伍子胥與伯嚭受命伐楚，占領(lǐng)舒邑后退兵。闔廬六年，楚昭王使囊瓦伐吳，吳使伍子胥迎擊，大破楚軍于豫章，并奪得楚國的居巢。第九年，闔廬用伍子胥、孫武之謀，聯(lián)合唐、蔡兩國共同伐楚，進(jìn)入郢都，伍子胥掘楚平王墓，鞭尸三百。由于申包胥請(qǐng)來秦兵，吳軍乃還。這時(shí)吳國因有伍子胥、孫武出謀獻(xiàn)策，使得他國震恐。

注釋

[1]郤(xi)宛:《史記·楚世家》:費(fèi)無忌“讒亡太子建,殺伍奢、子尚,與郤宛?！辈堇?為楚靈王所殺(見《左傳·昭公元年》)。[2]嚭:讀pi。[3]大夫:官名。[4]道絕:歸路被楚兵截?cái)?。[5]舒:楚邑。今安徽舒城。[6]禽:通“擒”。故吳反二將軍:吳國原來的兩個(gè)反叛將軍。[7]郢(ying):楚國國都。在今湖北江陵西北。[8]孫武:也稱孫武子,齊人。到吳,被闔廬用為將。是古代著名軍事家。[9]六:楚邑。在今安徽六安北。灊(qian):楚邑。在今安徽霍山東北。[10]公子囊瓦:名瓦,字子常,為楚令尹。瓦是楚公子子囊(名貞)之孫,古人常以祖父的字為氏,故叫囊瓦?！肮印碑?dāng)作“公孫”,因諸侯之子叫公子(子囊是楚莊王子),其孫叫公孫。[11]豫章:古地區(qū)名。其地乃淮水以南、長江以北一帶。漢以后置郡,移其名于江南。[12]取楚之居巢:前文已言吳取居巢,可能后又被楚奪回,這次再度攻占。[13]始:當(dāng)初。[14]唐、蔡皆怨之:唐、蔡是兩個(gè)小國,與楚接界。唐的都城即今湖北隨縣西北的唐城鎮(zhèn);蔡都于新蔡,即今河南新蔡。據(jù)《左傳·魯定公三年》載,在楚昭王時(shí),蔡昭侯與唐成公朝楚,蔡昭侯獻(xiàn)美裘,唐成公有良馬,囊瓦欲得,不與,都被扣留達(dá)三年之久。故唐、蔡都怨恨囊瓦。蔡昭侯獻(xiàn)美裘事,又見《史記·管蔡世家》。[15]得:取得。指取得合作。[16]夾漢水:緊靠漢水兩岸。漢水:源出陜西,流經(jīng)湖北西北部和中部,至漢口入長江。陳:同“陣”,列成陣勢(shì)。[17]遂以其屬:指夫概便用他的部屬。主語是“夫概”。子常:即囊瓦。[18]己卯:指己卯這一天。古代用天干地支記年、月、日。吳兵入郢,是吳王闔廬九年的十一月。[19]庚辰:己卯的第二天。[20]云夢(mèng):即云夢(mèng)澤,是大的沼澤地帶,大致包括今湖北安陸以南、武漢以西地區(qū)。[21]盜擊王:強(qiáng)盜襲擊昭王。[22]鄖(yun):楚邑。在今湖北安陸。原為小國,被楚所滅。[23]鄖公:鄖地的首領(lǐng),公是封號(hào)。此指斗辛。斗辛的父親斗成然,對(duì)楚平王有功,為令尹,因貪求無厭被殺,平王又封斗辛為鄖公。見《左傳·昭公十四年》。[24]隨:國名。姬姓。在今湖北隨縣。[25]漢川:漢水。這兩句說:和周天子同姓(姬姓)的國家,封在漢水一帶的都被楚國滅掉。[26]王子綦(qi):即楚昭王之兄公子結(jié)。匿:藏。當(dāng):擔(dān)當(dāng),承受。這兩句說:王子綦把昭王藏起來,說自己是楚王而來承擔(dān)一切。[27]隨人卜:隨國人進(jìn)行占卜。[28]與王于吳:把楚王交給吳國。[29]乃謝吳:便謝絕吳國的要求。謝:推辭。[30]申包胥:楚國大夫。姓公孫,因封于申(在今河南陽境),故號(hào)申包胥。為交:是相交好友。[31]覆:滅。[32]存之:使它保存。[33]求:搜尋。[34]然后已:然后住手。 已:止。 [35]其以甚乎:難道不已經(jīng)很過分了嗎?其:表反問,相當(dāng)于“豈”、“難道”。以:已經(jīng)。[36]人眾者二句:是說眾多人的力量可以勝過天,天所決定的也能毀壞人。[37]故:原來是。[38]親:親身。北面:古以坐北朝南為尊位,故天子接見群臣面南而坐,臣子則北面而朝。[39]謬(lu)死人:指鞭平王之尸。謬:通“戮”,殺。[40]天道:猶“天理”。這句是說:這難道不是喪失天理已到極點(diǎn)嗎? [41]謝:道歉,表示歉意。[42]日莫途遠(yuǎn)二句:是說自己志在報(bào)仇,故不擇手段,如日之將暮而要走的路尚遠(yuǎn),故只得顛倒急行、逆理施事。莫:通“暮”。[43]有臣若是二句:楚國有像申包胥這樣的臣子,可以不保全嗎? [44]乘(sheng):古一車四馬為乘。[45]六月:《史記·楚世家》:“(楚昭王)十一年六月,敗吳于稷?！背淹跏荒?即吳王闔廬十年,故這里的“六月”應(yīng)為“十年六月”。[46]稷:楚地。在今河南桐柏境內(nèi)。[47]會(huì):恰逢。[48]釋楚:放棄楚國。[49]堂溪:楚地。在今河南西平西。[50]番(po):今江西波陽。[51]鄀(ruo):楚邑。在今湖北宜城。[52]威齊、晉:使齊國、晉國震恐。威:畏,震恐。[53]服越人:使越國人順從。服:順從。越:國名。都于會(huì)(kuai)稽,即今浙江紹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