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燈新錄
清代文言短篇傳奇小說集。六卷六十篇。題“荊園居士撰”。作者姓吳,福建連城人,生平不詳。成書于清嘉慶十六年(1811)左右。
現存主要版本有清同治二年(1863)重刊本;民國大達圖書供應社鉛印本。1992年南海出版公司《續聊齋三種》排印本。
《挑燈新錄》一書,版本罕見,著錄更少。據書的內容分析,約略可知作者乃乾嘉間文人。《刖鼠》篇首:“辛未夏,五弟品朝抵閩……”篇末有:“吳品朝曰”的評語,則作者當姓吳。其寫書地點(或居住地)為福建省西部的連城縣。清代自《聊齋志異》問世之后,風行百年,仿作者不可勝數。本書亦屬仿作之流,只是功力遠遜于蒲氏。
此書對清代官場的昏庸和黑暗多有揭露。《失印》中敘述兩位官員因好色而丟失官印的丑事。《秀娘》敘明天啟間,寧州富豪沈虎,為爭水打死鄉民張石一,又勾結官府,張家欲訴無門,冤沉海底。后張女化蛇,咬死沈虎父子及惡奴,才報了大仇。還有不少煙花女子的故事,作者意在勸懲。如《張四四》寫妓女的虛情假意,騙人錢財。《齒盆》寫妓女的無情,令人難忘。江蘇吳生與杭州妓女薛某,海誓山盟,巨金耗盡。歸家前,女折生一齒留作信物。吳又帶重金赴杭,從友人之言,破衣爛衫登門試探。妓果拒之于門外。吳生則要索回自己的牙齒,不料,丫環捧出一只朱盆來,盆中滿是牙齒,令他自己去認回。作者對江湖術士、異端邪教等深惡痛絕。《術自侮》敘連城林生,少善邪術,以術自炫,以術肆奸。他奸污婦女,劫財殺人,作惡多端。后受人騙,施術于子媳,因而受報應,滿門死于火災。《蠱毒》寫黃某靠養蠱害人發家。后受天報遭滅門之災。最使人發噱的是《插青》寫李某學隱身術,自以為別人不能看見他,結果自作自受,死于非命。書中幾則清官的軼事,反映出底層老百姓的善良愿望。《諧政》寫一縣令設計為背后抱怨的貧民積錢娶妻的故事,幽默、輕松,有聲有色。《陳生》敘富民賴婚,賢縣令助貧婿,玉成婚姻的故事。《異政》敘清官王公,為小百姓仗義執言,巧妙地判決貧富二人爭奪布匹一案。諷刺了富戶貪得無厭的丑態,大快人心。另有幾則男女婚姻、愛情故事,較少創新之意。《何玉姑》敘衛公子少年美貌與已故太守之女玉姑兩相愛悅,私訂終身,盟白頭之約。后來衛公子移情別戀,另娶賈進士之女。何玉姑上吊自盡,陰魂赴地府告狀,衛公子得了報應,作了刀下之鬼。《羅姓少年》記羅生與已經許聘人家的少女陳秀姑私自結合。女方夫家得知后,告到官府。縣令卻玉成其事。《夏雪郎》記雪郎與黃家女兒云妹當年指腹為婚。十多年后,夏家敗落。黃父嫌女婿貧窮,要圖賴婚事,拒雪郎于門外。但云妹憐才,引出一連串曲折故事。最后,雪郎中舉得官,又受當朝相國青睞。于是,一夫二妻,不分正側,榮華富貴大團圓。
全書以市井傳聞之事為主,人物也以市井小民為主角。文字淺近,情節安排巧妙。
齒盆
江蘇官家子弟吳大連,家中富比王侯,生性慷慨豪爽。游覽杭州西湖,結識名妓薛愛蓮,千金買笑,在所不惜。流連數月,其父歸休林下,召他回去。薛妓種種媚態,作依戀不舍之狀。臨別,索取信物,吳生折一齒留作紀念,妓剪下青絲一縷作答。吳生歸家后,思念不止。好友潘生認為妓女薄情,看重的是金錢。遂結伴赴杭,要試探薛妓。攜帶銀子萬兩,各式衣飾十多箱,來到杭州。吳生故意穿了破衣爛衫去找薛妓,果然被拒之門外。吳生強行闖入,要索回信物——牙齒一枚。薛妓命丫環捧出一只朱盆,盆中滿是牙齒。說:“留齒者甚多,孰為若齒,吾亦莫辨。可自取去!”吳生怒而走,薛妓理也不理。只有妓院傭婦黃姥可憐他,贈一金,勸他早日回歸故里,以免流落異鄉。次日,吳、潘二人,鮮衣華服,帶了眾多仆人,抬了箱籠,車馬直抵薛妓之門,喚出薛妓,責她薄情,妓唯有哭泣而已。吳生命打開箱籠,只見華服炫目,裙幅皆以金縷,不下幾千件,盡皆付之一炬。只留金項圈一只,上鑲珍珠百顆,贈黃姥,以謝一金之酬。吳生推妓于一側,帶眾仆揚長而去。
術自侮
連城縣南里林某,少喜邪術,曾上茅山學法。能隱身,來去無形;又能念咒召鬼神。他用一只小錫罐與人賭賽,錫器甚小,約可容升,但用它來裝大米谷物,數十擔還未裝滿,他家里卻已經裝不下了。林某以術炫人,附近之人,敬若神明。又以術肆奸,淫人婦女,劫財殺人。官府追捕,他卻逃遁無蹤跡。明清易代后,他忽攜美妻少子歸鄉。子年十六,已娶妻成家。一日,媳婦回娘家去了,林某正患眼疾,與幾個不三不四的朋友在路邊柳蔭下閑談,遠遠望見一個豐姿綽約的少婦跚跚而來。幾個無賴與林某打賭,若林某能令她脫下衣服,則每人各請飲酒一席。林某念動咒語,少婦竟目瞪口呆,自己脫去上下衣服,裸身而立。眾人一笑而散。林某近看,卻是兒媳回家,大驚而回。兒媳羞辱無顏,上吊自盡而死。林妻亦怒,把各種咒語法本,盡皆燒掉。林某嘆曰:“法本已燒,吾命也盡。”當夜,七孔流血而斃。林家盛殮之時,突發狂風,火自天降,閤門頓時化為灰燼。
諧政
湘陰縣令施公梅亭,有政聲,常微服私訪于民間。一日,在街頭聽人閑評,一人說:“都說太爺是個清官,我看也是平常。官以民為子,我高某年已四十,尚無妻子,父母豈能任兒子終身打光棍嗎?”言畢,眾人哄笑而散。施公回衙,派差人把說話人高某拘來,當堂大聲斥責,并貼出親筆告示“市井狂徒,街頭妄議官長,以無妻生謗,更屬荒唐。茲定于明日午堂,不用刀刃等物,另有奇方,閹其人道,以示懲儆。”邑人見此告示,十分驚異,傳得滿城皆知。次日上午,施公命差人守住衙門口,備下兩個大籮筐,吩咐凡有進衙觀看的,每人投錢三文,否則不準進入。城里人聽此奇聞,爭先恐后欲看閹人奇方。不多時,官署內人群擁塞,兩籮筐貯滿銅錢。施公身坐大堂,問高某知悔否。高某連聲求饒,愿悔改,只求免閹。施公又問:“尚欲娶妻否?”高某連稱不敢。施公大笑,向觀望眾人說:“高某貧窮無妻,情也可憐。吾官俸不多,不能為力。今日蒙眾人相助,聚沙成塔,作此一番笑謔,打擾大家。幸他娶妻之錢,當已足夠矣。”當下把兩籮錢判給高某,大笑退堂。此事合郡傳為佳話。
失印
洛邑知縣某,與某尉之妻私通。其夫知道后大怒,責打妻子,但口說無憑,奸夫又是頂頭上司,不敢發作。他逼著妻子去把知縣的官印偷來,妻子理虧,只得答應。次夜,又與知縣幽會,乘機就偷了印,交給了丈夫。知縣失印,大驚失色,心中懷疑姘婦偷去,卻又不能公開明言,只好找衙內師爺們商議辦法。只因他平日待人禮數不周,眾師爺默默無言。只有省撫推薦的師爺賈生,平日縱酒疏狂,不理正事,此時卻答應幫助知縣找回大印,提出事成之后,原定的俸銀要增加十倍。知縣雖慚怒,也只得應允。當夜,賈生命人把上房搬空,縱火焚燒,頃刻間火光沖天。眾人齊來縣衙救火,縣尉也在其中,知縣乘人亂把空的印匣交給他,命令他好生看護大印。縣尉在匆忙中接過印匣,奔回自己官署,忽然醒悟,又上了知縣的當。沒奈何,把剛偷來的大印放進印匣,連夜親自送回縣衙門。后賈師爺回省,把知縣之事,回稟撫軍。縣令不久就被免了職。
插青
瓊州書生李馥元,性癡癖。在街上看人變戲法,深為奇怪,逢人就說。朋友和他開玩笑,說自己有隱身法術。李生聽了,牢牢纏住他求教。朋友無可奈何,就騙他說:“如遇螳螂捕蟬時,取螳螂立足的樹葉,置之潔室,虔誠朝拜后,出門時取葉插在頭發里,口呼‘插青’,則別人就看不見你。”李生信以為真,大喜。處處留意,果然看到樹枝高處,有螳螂捕蟬。只是樹枝太高,梯子不夠長。又見螳螂似欲飛去,就急忙以竹竿用力拍打樹枝,枝葉紛紛落下,已分不清螳螂立足的葉子。李生只好把全部枝葉掃起帶回家中。虔拜之后,取一葉插在發際,問妻子:“看得見否?”其妻不知他要干什么,當然回答看見。乃另取一葉插發際,再問之。如此反復,無休無止。妻子不勝其煩,就對他說看不見。李生大喜,立即把這片葉子插在發際,出門而去,一邊口念“插青”不止。到了街上,就去餅店偷一小餅,又去肉鋪偷一塊小肉。店主素知他有點癡,而且物品又微小,就不去搭理他。李生卻以為隱身成功了,日子一久,就放大膽子,任意去偷東西,多次被人毆打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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