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棄疾《哨遍》原文與歷代鑒賞評論

用前韻

一壑自專，五柳笑人，晚乃歸田里。問誰知、幾者動(dòng)之微。望飛鴻、冥冥天際。論妙理。濁醪正堪長醉。從今自釀躬耕米。嗟美惡難齊，盈虛如代，天耶何必人知。試回頭五十九年非。似夢里歡娛覺來悲。夔乃憐蚿，谷亦亡羊，算來何異。嘻。物諱窮時(shí)。豐狐文豹罪因皮。富貴非吾愿，皇皇乎欲何之。正萬籟都沉，月明中夜，心彌萬里清如水。卻自覺神游，歸來坐對，依稀淮岸江涘。看一時(shí)魚鳥忘情喜。會(huì)我已忘機(jī)更忘已。又何曾物我相視。非會(huì)濠梁遺意，要是吾非子。但教河伯、休慚海若，大小均為水耳。世間喜慍更何其。笑先生三仕三已。

【編年】

《鄧箋》：慶元五年(1199)。

【匯評】

卓人月《古今詞統(tǒng)》卷十六：東坡隱括《歸去來辭》作《哨遍》，不過得其皮毛，此乃得其神髓。

俞陛云《唐五代兩宋詞選釋》：稼軒生平，由絢爛歸于平淡，集中多作達(dá)語，此詞尤為了悟，當(dāng)在奇獅歸后所作。“五十九年”數(shù)語，悲歡之境，因醒夢而頓殊，但醒后生悲，仍是夢中之夢，又安用悲耶? “豐狐文豹”句，榮利累人，誠如皮之為累。但老子云：“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無身則皮將焉附?后言清夜澄觀，云歸來則淮雨江云，依然塵世，仍是上闋之夢歡而醒悲耳。結(jié)處云物我兩忘，則真有濠上非魚之意，又何論三仕三已乎?

【附錄】

汪莘《哨遍》“余酷喜王摩詰山中與裴迪書，因隱括其語為《哨遍》歌之，其用韻，平側(cè)按稼軒詞”：近臘景和，故山可過，足下聽余述。便自往山中，憩精藍(lán)，與僧飯訖。北涉灞川，明月華映郭。夜登華子岡頭立。嗟輞水淪漣，與月上下，寒山遠(yuǎn)火蒙籠。聽林外犬類豹聲雄。更村落誰家鳴夜舂。疏鐘相聞，獨(dú)坐此時(shí)，多思往日。 噫，記與君同。清流仄徑玉琤琮。攜手賦佳什。往來夢月松風(fēng)。只待仲春天，春山可望，山中卉木垂密。見出水輕鰷，點(diǎn)溪白鷺，青皋零露方濕。雉朝飛，麥隴鳴儔匹。會(huì)此去非遙莫相失。儻能從我敢相必。天機(jī)非子清者，此事非所急。是中有趣殊深，愿子無忽。不能一一。偶因馱檗附吾書，是山中人王維摩詰。(《方壺詩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