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毯

[美國]戴爾

讓爺爺滾蛋，彼得簡直不相信這會是爸爸干的事兒，可這條毛毯的確是今天爸爸買來送給爺爺的，因為明天一早，爺爺就必須滾蛋了。這將是他們共度的最后一夜。爸爸出去會女朋友，這樣祖孫倆就可以在一起聊聊天兒了。

這是9月里一個晴朗的夜晚，祖孫倆坐在門廊上。“我去把小提琴拿來，”爺爺說，“給你拉幾首老曲子。”可爺爺拿來的卻是一條毛毯。這條毛毯很大，雙人的，紅色上面帶有黑色的條紋。

爺爺說話的時候，盡量做出心平氣和的樣子，好像是他自愿到孤老院去的。

彼得站起身來走進了屋子。他不是那種愛哭的孩子，而且他已經11歲了，彼得進屋是給爺爺拿提琴的。

皓月當空，微風徐徐。彼得以后再也聽不到爺爺拉小提琴了，爸爸也會離開這兒，搬進新房子去。

小提琴突然停住了。爺爺說：“你爸爸要娶的那位姑娘也還不錯。有那么一位美麗的妻子，你爸爸肯定會重新煥發青春的。可是有我這么個討厭的老東西，整天在他們眼皮底下礙手礙腳的，那可怎么行！而且他們很快就會有孩子，我也不愿意一天到晚生活在嬰兒的哭鬧聲中。”

爸爸和他那位面容嬌美的女朋友不知何時走上了門前的小徑，一直等他們走到門廊前，祖孫倆才聽到姑娘的笑聲，于是音樂便像是受了驚嚇似的，突然一下停住了。還沒等爸爸開口，那姑娘便走上前來，嫵媚地對爺爺說：“明天早上我不能來給您老人家送行了，所以今晚特意趕來看看您。”

“那可真要謝謝你了。”爺爺說著，垂下了眼睛。看到了地上的毛毯，他便彎腰撿了起來，不無尷尬地對姑娘說：“你看看，這毛毯是兒子送給我的，讓我帶走的。”

姑娘一動不動地盯著毛毯，“還是雙人的。”她不無責備地對父親說，“不管怎樣，他也用不著一條雙人毛毯！”說完便順著門前的小路跑走了。

爸爸呆望著她的背影，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情。

“她是對的。”彼得冷冷地對爸爸說，然后遞給爸爸一把剪刀，“把毛毯剪成兩半兒吧。”

“這主意倒不壞，”爺爺溫和地說，“我是用不著這么大的一條毛毯。”

“不錯，”彼得粗魯地打斷了爺爺的話，“對一個被趕出家門的老東西來說，單人毛毯已經足夠了。爸爸，咱們把另一半兒留著，將來會有用的。”

“你這是什么意思？”爸爸不解地問。

“爸爸，我要把另一半兒毛毯留給你，等將來你老了，我也讓你滾蛋。”

一陣沉默。爸爸走過去，坐在爺爺面前，一句話也沒說，可爺爺已經懂了，他把一只手放在了爸爸肩上。彼得望著他倆，只聽爺爺低聲對爸爸說：“沒關系，孩子，我知道這不是你的意思……”這時候，彼得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不過這次不要緊——因為他們三個都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