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盈科·蛛與蠶》注釋,意譯與解說

蛛與蠶曰：“爾飽食終日，以至于老。口吐經緯^①，黃白燦然，因之自裹。蠶婦操汝入于沸湯，抽為長絲，乃喪厥軀。然則，其巧也適以自殺，不亦愚乎?”蠶答蛛曰：“我固自殺，我所吐者遂為文章^②，天子袞龍^③，百官紱繡^④，汝乃枵腹^⑤而營，口吐經緯，織成羅網，坐伺其間。蚊虻蜂蝶之見過者，無不殺之而以自飽。巧則巧矣，何其忍也!”蛛曰： “為人謀則為汝; 為自謀寧為我。”嘻，世之為蠶不為蛛者寡矣夫!

——《雪濤閣集》

【注釋】

①經緯：橫絲為經，豎絲為緯。②文章：青與赤為文，赤與白為章。一般泛指文采。③袞(gun)龍：帝王穿的繡有龍的衣服。④紱(fu) 繡： 官員穿的衣服。⑤枵 (xiao) 腹： 空著肚子。

【解說】

為人謀卻自斃，為己謀卻自安，天下再沒有比這更不公平的事了，然而，現實總要比古代圣賢的理想來得殘酷。君不見：在延續兩千多年的封建王朝里，為民作主，替民請命的大忠臣，有幾個不犧牲在利欲熏心、老奸巨滑的奸臣手里?或許，江盈科有感于此罷，他標舉出兩種典型：蛛和蠶。蛛坐以自飽，巧以自安;蠶則吐以長絲，巧以自殺。兩種不同的人生觀點在這里碰撞了。記得曹操曾說過一句令天下人震驚的名言：“寧讓我負天下，毋讓天下人負我!”他把蜘蛛的人生格言，夸大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其結果是：為一己之所謂抱負，任殺無辜; 損人利己，莫之為甚。當然，歷史上也有仁人， 贊揚像春蠶一樣舍己為人的高貴品質，有范仲淹的曠古名言為證：“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其情致之深，我想是不輸曹操之慷慨的。不過，倘俯察世人， 作者以為 “世之為蠶不為蛛者寡矣夫!”這并不算夸張。

【相關名言】

春蠶到死絲方盡， 蠟炬成灰淚始干。

——李商隱

只有整個人類的幸福才是你的幸福。

——英國·狄慈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