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寓言·畫孰最難》寓言賞析

客有為齊王畫者。齊王問曰：“畫孰最難者?”曰：“犬馬最難。”“孰易者?”曰：“鬼魅最易。夫犬馬，人所知也，旦暮罄于前，不可類之，故難;鬼魅，無形者，不罄于前，故易之也。”

——《韓非子·外儲說左上》

這則寓言的具體寓意，韓非在同一篇文章里作了說明：“論有迂深閎大，非用也……皆鬼魅也?！彼挠靡馐侵赋饽切┎恢呺H的高談闊論。鬼魅最大的特點是無形無影，誰也沒見過，可以隨意繪畫它們的形狀，而不會被人斥為畫得不象?？淇淦湔劦匕l表高論，就如畫鬼魅一樣，最省力氣。戰國時期，不少學者崇尚空談，蠱惑人心，以求得一時的功名富貴。韓非對此極為反感，他說：“夫言行者， 以功用為之的彀(目的)者也?！灰怨τ脼橹撵?，行雖至堅， 言雖至察，則妄發之說也?！?《問辯》)如何反對空談呢?韓非學說中有所謂“參驗”的提法，“參驗”的意思，就是一切言行均須經過實事的檢驗。他說：“無參驗而必之者，愚也(不經過驗證便肯定有那件事，是愚蠢的表現)?！?《顯學》)“參驗”是反對空談浮夸的一個好法子。

這則寓言還包含著更為豐富的意蘊。例如從藝術創作角度來說， 為齊王作畫的客人是很懂得作畫之道的，他的話使我們想到，要創作出有價值的來源于現實生活的作品，往往很不容易。按一般的觀點來看，作畫時犬馬一類的動物似乎是比較容易畫好的， 因為它們“旦暮罄于前”(早晚出現在眼前)，誰都熟悉它們的一般特點。但唯其如此，你有一點點畫得不象時，別人就能指出其中的錯誤。所以，要創作出能真實反映日常事物本來面貌的作品，其實是最困難的;必須花大力氣去研究它最突出的特征， 了解它與其它事物最細微的區別，才能獲得成功。這則寓言所講的畫鬼魅， 因為是脫離現實生活的隨手涂抹，不受生活規律的檢驗，因而是最不費力氣的，但也是毫無意義的。真正的藝術必須來源于現實，來源于生活。又如從哲學的角度來說，這則寓言則使我們聯想到一切要從實際出發。只有從實際出發，才能把握住繁紛復雜的事物，解決實實在在的問題。

本則寓言看似平易卻構思巧妙。以作畫來比喻言論，又用虛無的鬼魅與實在的犬馬作為對比材料，這就將無形之物化成了有形之物，使人容易體會到空談與實學的巨大的本質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