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寓言·曹竹虛言》寓言賞析

曹司農(nóng)竹虛言： 其族兄自歙往揚(yáng)州，途經(jīng)友人家。時盛夏，延坐書屋， 甚軒爽，暮欲下榻其中。友人曰：“是有魅，夜不可居。”曹強(qiáng)居之。

夜半，有物自門隙蠕蠕入， 薄如夾紙。入室后，漸開展，作人形，乃女子也。曹殊不畏。忽披發(fā)吐舌，作縊鬼狀。 曹笑曰：“猶是發(fā)，但稍亂;猶是舌，但稍長。亦何足畏!”忽自摘其首置案上。曹又笑曰：“有首尚不足畏， 況無首耶!”鬼技窮，倏然滅。

乃歸途再宿，夜半， 門隙又蠕動。甫露其首，輒唾曰：“又此敗興物耶?”竟不入。

——紀(jì)昀《閱微草堂筆記》

中國古代有不少不怕鬼的故事，它們教育人們要敢于和善于同邪惡作斗爭。故事中的“鬼”是社會邪惡的化身。但是， 由于作者對人和鬼的斗爭作了豐富的想象和栩栩如生的描繪，因而這些故事就具有相當(dāng)?shù)乃囆g(shù)吸引人， 而又給人以思想啟示。

這則寓言刻畫了一個富有個性的曹生形象。他同鬼進(jìn)行了三個回合的斗爭。第一次，面對披發(fā)吐舌的鬼魅，曹生從容評點，指出鬼似人，不足畏;第二次，面對鬼自摘其首的恐嚇，曹生加以嘲笑，指出鬼不如人，更不足畏;第三次，曹生唾曰：“又此敗興物耶?”視鬼為“物”，更表示其厭惡和不屑一顧。曹生堅信人的形象、人的力量的偉大，并以此作武器同鬼魅斗爭。曹生自己的言論、行動，也處處表現(xiàn)出人的自信、人的尊嚴(yán)。這種凜然正氣是使一切邪惡勢力為之顫栗懾服的力量。同時， 曹生特有的勇敢、鎮(zhèn)靜、幽默和倔強(qiáng)也得到生動反映。

作者把鬼作為邪惡勢力的具象符號，使形象描寫與本質(zhì)概括成功地結(jié)合起來。鬼的伎倆，一是迷人(作女子)，一是嚇人(作縊鬼與無首狀);鬼的行為特點，一是偷潛，二是善變，三是本領(lǐng)有限，技窮則滅。這些都反映了社會邪惡勢力的本質(zhì)特征： 既兇狠又狡猾，既作惡又心虛，慣用軟硬兼施手段。但是，正如魯迅所說：“搗鬼有術(shù)，亦有效，然而有限。以此成大事者——古來無有。”

故事開頭， 用“曹竹虛言”，似乎得之耳聞，并非虛構(gòu)。這樣寫，是為了加強(qiáng)故事的真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