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童話《[日本] 小澤正·一個變成兩個》鑒賞

[日本] 小澤正

在山里的竹林中，住著一只老虎，名字叫虎五郎。

有一天，虎五郎正和山里的動物們在原野上玩耍，狐貍拖著一個大木桶走了過來。

大木桶上安裝著很多搖柄、小鈴鐺和表盤。

狐貍一邊抖動著胡子，一邊洋洋自得地說：“這是一種把一個東西變成兩個東西的機器，是我研究了好長時間，好不容易才發明出來的。”

動物們聽了非常佩服，聚集到了木桶的四周。

“把一個東西變成兩個，可真是了不起啊。試一試，把我的這個蘋果變成兩個吧。”猴子把手里的蘋果遞給了狐貍。

狐貍掀起木桶的蓋子，把蘋果放進去，然后開始一圈圈地搖動搖柄。表盤上的指針晃悠悠地擺動了起來。過了一會兒，“丁零零……”鈴聲響了。于是，狐貍掀起桶蓋，從里面取出了兩個蘋果。

一個蘋果真的變成了兩個!動物們不由得啪啪啪鼓起掌來。狐貍得意地捻著胡須。

“真厲害，真厲害。把我的胡蘿卜變成兩個吧。”兔子把胡蘿卜遞給了狐貍。

狐貍把胡蘿卜放進桶里，又開始搖動搖柄。過了一會兒，鈴聲又響了起來。

狐貍從桶里取出兩根胡蘿卜，得意地捻著胡須。

動物們十分高興，一個接一個地請狐貍把自己喜歡的東西變成兩個。

最后，輪到了虎五郎。

“虎五郎，你想把什么東西變成兩個?不管什么東西，只要你喜歡，我給你變。”狐貍說。

虎五郎的手里什么東西也沒有，所以非常為難。可是，當他一邊望著藍天，一邊琢磨的時候，想出了一個好主意。

“有了!你就把我變成兩個吧。這樣，當我在竹林里睡午覺時，就可以讓另一個我去找肉包子。這該多方便啊!你說是不是?”

“也、也許方便吧。那好，虎五郎，請進到桶里去吧。”

狐貍有點兒吃驚，一邊眨巴著眼睛，一邊使勁兒把虎五郎塞進了桶里。

可是，狐貍搖動搖柄時，卻重得搖不動。狐貍嘿喲嘿喲地漲紅了臉，終于搖動了搖柄。

表盤上的指針晃悠悠地擺動起來。過了一會兒，鈴聲響了。

就在這時，響起了咔嚓咔嚓的聲音，木桶變成了一堆碎片，只見兩只老虎露出吃驚的表情，坐在那堆碎木片中。

動物們大聲問：“究竟哪一個是真正的虎五郎呢?”

就聽兩只老虎一齊回答：“我是真正的虎五郎啊!”

右邊的虎五郎對左邊的虎五郎說：“現在我要回竹林里睡午覺了，我睡覺這工夫，你去給我找肉包子去!”

可是，左邊的虎五郎對右邊的虎五郎說：“你胡說些什么呀!回到竹林里睡午覺的應該是我，在我睡覺時找肉包子的是你才對!”

聽了這話，右邊的虎五郎十分生氣，對左邊的虎五郎嚷了起來：“你要是說大話，我可不答應!我可是真正的虎五郎啊!”

左邊的虎五郎聽了，也瞪起眼睛，對右邊的虎五郎嚷道：“你凈說瞎話，我才是真正的虎五郎!”

兩個虎五郎都氣得不得了，騰地向對方撲去，噼騰撲通地廝打成一團。

狐貍著起慌來，趕快跑回家里，又找出一只木桶，開始做一個新的機器。

狐貍頭上纏著一條毛巾，午飯和下午零食都沒顧得吃，拼命地干活，終于在傍晚做好了新機器。

狐貍拉著新機器回到原野上，只見兩個虎五郎還在那里噼騰撲通地廝打著。

“兩位虎五郎，我發明了把兩個東西變成一個的機器。別打架了，快點兒進到桶里吧。”

狐貍急忙把兩個虎五郎塞進了木桶里。兩個虎五郎進了桶里，還噼騰撲通地繼續廝打著。

狐貍蓋上桶蓋，趕快嘿喲嘿喲地搖起了搖柄。表盤上的指針咔嗒咔嗒地轉動起來。過了一會兒，鈴聲丁零零響起，桶里突然靜了下來。

狐貍戰戰兢兢地打開桶蓋，只有一個虎五郎慢騰騰地爬了出來。

“你是真正的虎五郎嗎?”動物們齊聲問道。

“我是真正的虎五郎。”那一只虎五郎有點兒不好意思地回答。

“真正的虎五郎就是我一個，所以，睡午覺的時候，就不能去找肉包子，去找肉包子的時候，就不能睡午覺。不過，如果增加一個我的話，‘我’和‘我’又會整天都光顧著打架。還是只有一個我好啊!”

說完，只有一個的虎五郎回到竹林里去了。因為沒有睡午覺，所以，那天夜里，虎五郎睡得真香啊。

(朱自強譯)

小澤正是一位長于哲思的幼兒文學作家。他對自己的童話創作要求很嚴，每件作品都是苦心經營的心血結晶。《一個變成兩個》就是一篇故事趣味濃郁而涵蘊深刻的別開生面之作。

這個故事里有一只狐貍，是個很有頭腦的發明家，他經過長時間的研究，發明了能把一個東西變成兩個的機器。這么一來，故事雖然發生在山里，發生在曠野上，但是因為狐貍的發明而氤氳著現代氣息，與傳統故事里的“魔變”已經大相徑庭了。接著，猴子的蘋果放到狐貍的機器里，一個變出了兩個，兔子的胡蘿卜放到狐貍的機器里，也由一個變出了兩個。這兩件事寫得繪聲繪色，把虎五郎的興致和欲望逗引起來了。可他手上沒有東西，卻又不愿意放過這“一個變兩個”的機會，于是靈機一動，請求狐貍將他虎五郎變成兩個。到這里，故事就轉到作者所要表現的主題上來。

上半篇童話的格調是歡快的，到了狐貍答應把虎五郎變為兩個時，故事基調就起了變化，開始變得不輕松、不快樂了： 機器的搖柄變得很沉重。到真的變出兩個虎五郎，情形更大為不妙： 兩個虎五郎為了究竟該誰去找肉包子而相互吵嚷，甚至廝打起來。故事的深邃內涵和思想意味，就包含在這個戲劇性高潮中。如果兩個都是我，都是真的我，兩個完全相同的我，卻又一個想控制另一個，這樣，就不可避免地會像童話中的兩個虎五郎那樣，無休無止地打架。

世界上，“我”是只能有一個的。正如童話中所說：“真正的虎五郎就是我一個，所以，睡午覺的時候，就不能去找肉包子，去找肉包子的時候，就不能睡午覺。”世界上的好事不能一個人同時都占盡了;而已經被證明過的好事，是不是放之四海而皆準，到哪里都行得通呢?還需要繼續證明： 給猴子變出蘋果來，很好;給兔子變出胡蘿卜來，也很好;可是虎五郎變出兩個來，就不好，很不好(“如果增加一個我的話，‘我’和‘我’又會整天光顧著打架”)!這個有趣的問題，如果我們在讀這個童話前沒有想過，那么讀過這個童話之后想一想，對今后的生活會有諸多益處。

(韋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