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粲是明代戲曲家吳炳的傳奇作品《綠牡丹》中的藝術形象之一。
顧粲是一個胸懷遠大志向、前程錦繡燦爛的有為青年,以學問、詩才聞名鄉里。他還喜好交友,凡性情相宜的朋友,無不頻繁往來。久而久之,便有心將詩友的詩作文章匯為一編,以使同好者皆得欣賞。顧粲為人正直,講究道德品行,由于他選詩的事被廣泛播揚,因此一些文墨不通的假秀才便想魚目混珠,求他選入自己的文章,而以金錢相賄。顧粲在好友謝英處遇到柳五柳、車本高,又被兩人糾纏,懇請以詩入選顧粲嘲笑他倆冒附名儒,惹得柳、車惱怒,發誓日后碰到考試機會,定要考在顧粲前列,以消遭受羞辱之恨。
事有湊巧,原任翰林學士沈重告老還鄉后,詩癖更深,老學士在當地深孚時望,受人尊重,而他也喜愛提攜年輕人,希望后輩超過前輩。因顧粲來府上請他為新選社刻作序一事,沈重動了念頭:時下文士頗興文會,老夫如今也創立小社,一來挈引后生,二來訪求快婿,免得愛女明珠暗投,匹配庸流。于是,他發出帖子,邀顧粲及舊家子弟柳、車二生共同赴會。次日,顧粲等三人來到沈府,拜沈重為師,接受會考。顧粲見題目為賦綠牡丹一首,便靜心運思,撰成牡丹詩云: “碧于輕浪翠于煙,如此花容自解憐。仿佛姓名猶可憶,風流錯喚李青蓮。”思力悉佳,可稱當行。幾日以后,試卷經沈重評閱,列出名次,顧粲之作竟遜于柳、車二生,落為第三。顧粲因此被柳、車羞辱。顧粲的性格,原是溫柔敦厚的,他雖然喜好詩作,卻并不以名次高下為意,但兩個白丁的嘲笑卻也令他憤憤不平:難道沈重的識力竟錯亂至此嗎?當然,他根本沒有想到,柳、車的詩作是請人代寫的。后來,他有機會看到這兩首詩,不禁驚訝了,因為詩寫得確實好,完全不比自己的差!同時頓生疑竇:一定是柳、車考場作弊。顧粲畢竟是謙謙君子,胸懷磊落,他于疑心之后,卻想既然是評定詩作好壞,又何必計較誰人所作呢?那白丁的癡狂得意竟可隨他去的!至此,劇作較完整地塑造了顧粲作為文士的一個方面,人們已能從中了解顧粲這一文人的一般思想態勢。然而,如果將顧粲僅僅描繪成一個出色的文人,那是沒多大意思的。戲曲家吳炳的生花妙筆并未在此擱滯, 相反,作者將上述所有的描寫作為進一步刻畫顧粲人情味和好勝一面形象的鋪墊。當顧粲才作出不與人爭高下的決定,突然回憶起會試試卷拆號后,沈老先生曾出示同題詩一首,說是他人手筆,其內涵又頗有女子口吻,當時曾想向來聽說沈老先生有女兒尚未字人,想是故意在人面前夸其才調,以示擇配之意。顧粲立刻聯想到:若依名次先后,我第三的自然沒份了!難道就招個白丁女婿?這里,作者巧妙地將筆觸由寫顧粲為文人轉到寫其為“情人”,謂其“不欲爭”而變為“欲爭”,從此,顧粲心中思考的將是如何以其真實的才華贏得與沈女結緣的資格。雖然以后不乏較試才華的場面,但那不再是終極的目的,而勿寧說是一種手段了。
而柳、車二生也在做著聘娶沈女婉娥的美夢。這天,三人又在沈府不期而遇。柳生奉上館師謝英的詩稿,車生仍將其妹靜芳的閨閣之作交給沈重,以為聘娶沈女的資本。言談間,二生競相厚顏提出要娶婉娥的要求。正巧顧粲因送上窗課及詩社詩選也到沈府,便暗中譏刺二生會試有弊,請求沈翰林重新面試,細訪人才。顧粲面對柳、車二生的嘲諷,毫不讓步,提出嚴格考試規矩才能較評真才實學。這些要求被沈重接納,并定下再考日期。這次交鋒,突出了顧粲堅持原則的性格,非常生動地描寫出這位年輕才子為了贏得愛情和婚姻的權利而作的努力,令人感到他的書生氣是多么可愛!作者將文士的特征與欲做有情人的細膩心理融合得天衣無縫,渾然一體,而能夠互相照應,是十分成功的。
《綠牡丹》通過主人公顧粲等人的行為反映出對于“真”才子的溢美、對假士人的鄙視。這值得注意。明代中葉以后,不少知識分子往往好談性理,而不乏矯飾。如劇中車、柳之輩或以錢財賄賂,或以虛假冒作來獲取地位、名聲。假名士既充斥于社會,則真情便為之所蔽,真才亦為之枉曲了。湯顯祖曾說過: “他人言性,我則言情。”其思想背景乃是晚明社會思潮中批判腐敗政治,追求個性率真的新觀念。顧粲為學光明磊落,胸懷坦蕩,便與卑鄙丑劣的假名士針鋒相對。在晚明戲曲作品中,有一部《東郭記》,內容是以《孟子》中有一妻一妾的齊人為主角,再以淳于髡、陳仲子、王驩及一妻一妾為配角,描寫當時士人為求富貴虛名而做出的種種卑賤行徑。《東郭記》作者孫仁孺直接以批判社會中黑暗面為題材,筆鋒犀利,別具一格。而與孫氏基本上同時的吳炳,則在他以表現男女真情為主題的作品《綠牡丹》中,于以人物形象的真情寄托個性解放思想的同時,又以假名士的丑態襯托出顧粲之真才與坦誠,兩者相輔相成,對于塑造顧粲的藝術形象,豐富人物具體多樣的性格背景,無疑起著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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