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 歌

那年繁花似錦的春天，從我的呱呱落地的那天起，春去秋來，他一個人守了我整整五年。

時光荏苒，我已然長成了大姑娘，一年中，我們能見面的機(jī)會寥寥無幾。那日，我隨父母回了老家，爺爺如往日般坐在院門前，百無聊賴的削著蘋果吃，見我們回來了，他不喜露言表，可我知道，爺爺高興。

我吃午飯時，別人都吃好了離開，只有爺爺仍坐在那小桌旁不肯走開，看著我吃。他又與我嘮叨起來，可我知道，說的總是小時候照顧我的事情，“你還記不記得啊，小時候你……我……”，我已聽了無數(shù)遍，就只顧漫不經(jīng)心回答：“嗯，不記得了。”可他仍滔滔不絕。突然他沉默了須臾，我抬頭，只見他那爬滿皺紋的臉上劃過一絲悲苦，可很快便被笑容蓋住了，“你還記不記得你五歲時走的那天，我還抱著你哭了，不叫你走，想讓你再待幾年，可是不中啊，你還是走了”。我怔怔，心中一陣悸動，看著爺爺仍用看似無所謂的笑容掩蓋著，一瞬間，兒時零零星星記憶的畫面涌入腦海，我不敢看爺爺，怕淚水涌上心尖，只顧埋頭吃飯。“對不起，爺爺，我竟不記得了，對不起……”。

回程的車上，看著飛弛而過的郁郁蔥蔥，我思緒萬千。

在那個尚不記事的年齡，零星的記憶中，只有爺爺溫暖的身影，他給了我幼年最溫暖的安全感。五年來，他毫無怨言的把我拉扯著長大，在我大聲哭鬧時，千方百計逗我開心，夜深人靜時，握著我的小手教我寫字，風(fēng)和日麗時，帶我去麥田玩耍……。時光如白駒過隙，長大后的我便與他疏遠(yuǎn)了許多，在他又來家里照看弟弟的一年里，在一起相處，我竟有幾分嫌棄他，仍記得在我頂撞他或向他投來厭惡的目光時，他臉上的驚愕和慌恐，繼而是失望。

少年時的回憶組成一個熾亮的高臺燈，“啪”的打開，直射心靈，我問著那個高臺燈下年少不更事的自己，“難道這便是回報？”回憶的涓涓細(xì)流淌過我的心扉，替我洗刷著心靈。最初心的回憶片片都裝著爺爺，可我卻記不得離別的場景，記不起離別的傷痛，讓他獨(dú)自在院門前我離去的地方悲傷了十年。

爺爺，我欠您，欠您離別時的寬慰，離別后的想念，重逢時的回報，欠了您十年，如今，孫女已長大，定然不會再欠，五年養(yǎng)育之恩，日后吾當(dāng)竭力相報。

看著路旁花團(tuán)錦簇，又是一個春天，我與爺爺終于重逢了。

莫讓離歌來得太晚，莫讓那人等得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