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疼痛里，開成一朵招搖的花

今年的春來得晚，一場雪接一場雪，可是卻遮擋不住變換的春裝，它固執地成為我眼中的一道風景，像一朵招搖的花，在我眼前飄來搖去。

她其實并不算十分漂亮，一米五幾的個頭，站在我面前比我矮半個頭。記憶里，她是我老公朋友的媳婦，還是我婆婆的學生。總之，和她初始只不過在路上偶遇時微微頷首，擦肩時也不曾停一次腳步。這樣的記憶停留了很多年。

直到那年的十月一日，我剛和朋友逛街回來，整個家屬樓的外面站滿了人。一打聽才知道，她的老公在南方出差淹死在海里了。

她的天塌了，在沒出事之前，她和她老公的好在家屬樓是出了名的，晚飯后他們經常會一起散步。聽人說，就在出事的早上，他們還通了電話。也許在通話的那一剎那，她還在期待遠方的丈夫給她一個驚喜，哪曾想，不到半天，就陰陽兩隔了。

沒人知道她是怎么熬過來的，這樣的死單位不負責，說是私自外出，連機票都不能報銷。她自己花錢去了南方，兩天后，她捧回他的骨灰。

我和老公去看她的時候，她已經憔悴得不成樣子了，只有那不太懂事的兒子，還在樓下玩。我看了，莫名地心酸。后來我聽人說，她經常一個人躲在廁所里面哭，那嗚咽聲在夜里傳得很遠，如泣如訴。

再后來就沒有聯系了，直到孩子上初中，和我們的兒子分在同一個班。據說，她再婚了，自己也在外面打工。這中間我也偶爾遇到她，她的穿著很靚麗，雖然沒有交集，但是她的頭昂著，背很直。

孩子們開始補課了，是我先聯系了她，電話那端的她耿直而爽快，她說：“聽你的吧，我沒意見。”從那之后，我們開始慢慢接近，沒想到，這一近，便再也沒能抽身。

她很愛美，也很會美，買的衣服雖然不是什么大品牌，但搭配起來很好看。她的工資不高，但活得很陽光。現在的老公也是離異的，掙的錢并沒有都給她，但她很滿足。她對我說：“只要他不嫌棄我媽、我兒子，能搭補我點，我就知足了。”

因為愛美，她是出了名的購物狂，衣服常常是買了這件，又買那件。幾天前她還對我說：“不能買了，這回靠墻了。”

第二天她又告訴我：“沒忍住，把兒子的壓歲錢花了！”常常弄得我啼笑皆非。她常常批評我素面朝天，幫我換發型，甚至我出席某聚會的妝都是她幫我化的，不可否認，確實達到了驚艷的效果。

她喜歡喝酒，有時候下班就去超市拎兩瓶。我想，也許是她前任老公去世留下來的后遺癥吧。她每天忙碌著，生活著，活得積極而努力。我不曾聽到她對生活有半點怨言，我生命中有這樣的朋友，讓我心疼，也讓我欣賞。

她工作的店我曾去過幾次。她的能干是出了名的。她做什么都認真仔細，性格又謙和，和老板、員工相處得十分融洽。她的同事打趣她，每天最快樂的時光就是看著她像蝴蝶穿花一樣打扮自己。她每天起床很認真地化妝，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上班，然后在店里一絲不茍地工作。

她像一朵行走的花，活得鮮艷且引人注目。

那天她和我說，想去旅游，打算六月的時候和老板請假去內蒙古，如果不允，就辭職。我在心里油然對她生出一種敬意，多么特立獨行的女子，真的活出了自己的味道。我真心期待她企盼的六月趕緊到來，仿佛看到六月的草原上，一朵花正迎風開放，美麗而且招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