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產(chǎn)階級審慎的魅力》劇情簡介|鑒賞|觀后感

1972 彩色片 105分鐘

法國巴黎格林威治影片公司攝制

導演：路易斯·布努艾爾 編?。郝芬姿埂げ寂瑺?讓-克洛德·卡里埃爾 攝影：埃德蒙·理查德 主要演員：費爾南多·雷伊(飾大使) 保爾·弗朗克爾(飾泰夫諾) 德爾菲娜·塞麗格(飾泰夫諾夫人) 比爾·奧日埃(飾弗洛朗絲) 讓-皮埃爾·卡塞爾(飾塞內夏爾) 斯泰法娜·奧德朗(飾塞內夏爾夫人) 朱利安·貝爾托(飾主教) 米歇爾·皮科利(飾部長)

本片獲1973年美國影藝學院最佳外語片獎

【劇情簡介】

影片主人公是一群典型的資產(chǎn)階級人物：虛構的米朗達共和國大使，他的朋友泰夫諾夫婦，泰夫諾夫人的妹妹弗洛朗絲和塞內夏爾夫婦。應塞內夏爾邀請共進晚餐的大使和朋友們到了塞內夏爾家中，卻絲毫不見聚餐的氣氛。塞內夏爾夫人告訴他們，約定的時間是明天而不是今天。客人們都十分驚訝，因為他們肯定約的是今天。無可奈何，眾人只好到不遠的一家餐館就餐，落座以后，卻發(fā)現(xiàn)那里沒有其他顧客。領班照常遞上菜單，當他們正在商議點些什么時，隱約傳來一陣哭泣聲。幾位女士來到隔壁房間一看，當中停放著一具男尸，家屬正在守靈，死者就是餐館老板。眾人頓時興致全無，悻悻地離開了餐館。

第二天，塞內夏爾和泰夫諾來訪大使。塞內夏爾說他不明白昨晚發(fā)生的事，他邀請大使星期六再去他家午餐。大使告訴他們， 自己在機場遇到了麻煩，海關要檢查他的外交手提箱。說著，他打開一個皮包，從里面拿出幾個白色的毒品小包，對他們說必須另想辦法把這些東西帶走。泰夫諾則把帶來的一疊疊鈔票交給大使，大使把錢放進了保險箱。

星期六中午，大使和朋友們又來到塞內夏爾家。就在他們走進客廳時，塞內夏爾夫婦正被狂熱的情欲所驅使在床上摟成一團。他們對客人們的到來很不耐煩，吩咐女仆先代為招呼一下。大使和朋友們邊喝著飲料，邊大談吃喝經(jīng)。就在這時，女仆看見塞內夏爾夫婦從窗子爬出臥室，溜到花園里繼續(xù)狂熱地做愛?？蛷d里的人們還在喝酒聊天。他們都奇怪主人到哪里去了，便詢問女仆。女仆答道：主人跑了。眾人大吃一驚。大使不安地對泰夫諾說，是不是有人告發(fā)了，警察如果前來就會給一網(wǎng)打盡。眾人立即起身，乘車離去。不久，塞內夏爾夫婦溜回屋里，看到來客蹤影全無，聽女仆說他們是在神色慌張的情形下離去之后也感到有點不安。這時主教來了，表示要給他們家當花匠，這又使夫婦倆大惑不解。經(jīng)過主教的說服，他們才同意了。此時，銀幕上出現(xiàn)了影片六位主人公第一次在公路上漫無目的地行走的鏡頭。

在茶座里，塞內夏爾夫人、泰夫諾夫人和弗洛朗絲正準備喝茶。有個中尉走到她們桌前坐了下來，對她們講述起自己童年的故事：那是在外省的一家住宅里，這個男孩嚴厲的父親要將他送往一所軍校，但孩子卻懷念著死去的母親。他仿佛看見母親在召喚他，對他說現(xiàn)在的父親不是他的生父，他的生父是在一次決斗中被現(xiàn)在的父親打死的，她要孩子為她作最后一件事，就是把一個小瓶里的有毒物倒進現(xiàn)在父親的牛奶杯里。夜晚，現(xiàn)在的父親喝過牛奶后翻來滾去，疼痛難忍，終于一命嗚呼。中尉講述完畢，女士們無言以對。中尉走了，女士們也未能喝上茶。泰夫諾夫人告別同伴，來到大使寓所，剛一進門，大使就不顧一切地吻她，兩人在臥室里瘋狂地擁抱。此時門鈴響了。大使只得去開門，原來這是泰夫諾，他來轉達塞內夏爾的邀請，請大使當晚去聚餐。此時泰夫諾夫人從里屋走出，說她也是來請大使前去聚餐的。夫婦倆一起走后，情欲不得發(fā)泄的大使沮喪萬分。門鈴又響了，這是化了裝的女游擊隊員在按鈴。大使出其不意地來到姑娘背后，用手槍逼她走進房間。大使一邊與姑娘說著話，一邊貪婪地撫摸她的胸脯。姑娘怒不可遏，要殺死他。大使拿著手槍對她說：“我可以干掉你，但我還是讓你滾?！惫媚锱芰恕４笫估_窗簾，向外面發(fā)出一個暗號，幾個便衣過來抓走了姑娘。

晚上，大使和朋友們重新聚到塞內夏爾家，主教也來了。門鈴響過，一些軍人出現(xiàn)在屋里，說要舉行軍事演習。大家與帶隊的上校聊起來。一個中士走了進來，給圍桌就餐的大家講起他的夢。中士一人在街上走，先后遇見兩個男青年和一個女青年，但說了一會兒話，他們就都不見蹤影，孤獨的中士呼喚著他的母親。中士講完以后，軍人們奉命行動。不遠處傳來震天價響的槍炮聲，演習開始了。上校離開后又回來，邀請大家下一個星期五去他家里共進晚餐。

星期五晚上，眾人來到上校家，主人卻不在。當他們開始進餐時，幕布拉開，他們竟然置身于一座劇院的舞臺上，提詞員給他們提詞，他們卻不知所措。原來這是塞內夏爾作的夢。這時泰夫諾來電話，請他們趕快去上校家。大家在上校家邊吃邊談。上校與大使發(fā)生了爭吵，最后，大使掏槍打倒了上校。原來這是泰夫諾在作夢。此時，銀幕上出現(xiàn)了影片六位主人公第二次在公路上漫無目的地行走的鏡頭。

主教正在塞內夏爾家整理花壇。有個農(nóng)婦來找他去為一個垂死的老人祈禱。主教到了農(nóng)場，那個臨終的老人向他懺悔，坦白他曾經(jīng)因受虐待，毒死了東家夫妻兩人。主教說那是他的父母，隨后開槍結果了他。這時，大使和朋友們正在塞內夏爾家吃午飯。警察局來人逮捕了這一群人，并搜查了整個屋子。在警察局，幾個警察聊天，說有一個殘忍的隊長每年這天都要回來顯靈。警察局長夢見這位隊長釋放了被抓的六個人。夢醒以后來了電話，內政部長命令他將那些人全部釋放。晚上，這群人又來到塞內夏爾家，久違了的聚餐此次進展順利。他們邊吃邊聊，興致勃勃。突然，幾個戴黑眼鏡的襲擊者持槍闖了進來，命令他們全都站到一邊，接著一陣射擊，幾個人應聲倒地。襲擊者發(fā)現(xiàn)一只手從桌子底下伸出來，摸索盤子里的肉。頭兒掀開餐桌布，只見大使正趴在桌下大嚼其肉。然后響起一陣射擊聲。大使猛然驚醒，原來他剛才作了一個夢。他起身下床，打開冰箱，拿出食物狼吞虎咽起來。最后，銀幕上出現(xiàn)了影片六位主人公第三次在公路上漫無目的地行走的鏡頭。這是一條沒有盡頭的公路……

【鑒賞】

路易斯·布努艾爾在他的自傳《我最后的嘆息》里曾經(jīng)談到上述影片的來由。有一天，布努艾爾的制片人塞爾日·西爾伯曼向他講述了自己的一個故事：西爾伯曼邀請幾個人來家里吃晚飯，但忘記了這一天他要外出;當被他邀請的那些人手捧鮮花來到他家時，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的只有身穿睡袍的西爾伯曼的妻子。原來西爾伯曼也忘記了把這件事告訴他的妻子，她此時已經(jīng)吃過晚飯，準備休息了。這個真實發(fā)生的事被改造成《資產(chǎn)階級審慎的魅力》的開場戲，它同時成為整部影片的基本結構模式，即一群朋友先后八次共同聚餐，但每次都因某個意外事件的發(fā)生，聚餐或根本不能開始，或開始以后不能告終，他們的聚餐計劃始終未能如愿以償。這個故事本身并不復雜。它的思想主題也不需深入追究。正如片名所示，影片敘述的是一個關于現(xiàn)代社會中資產(chǎn)階級包括神職人員的故事，并且充滿了諷刺和批判的鋒芒。這是布努艾爾電影創(chuàng)作的基本主題之一。他的第一部影片《一條安達魯狗》(1928)和以后的《黃金時代》(1930)、《毀滅的天使》(1962)、《自由的幽靈》(1974)等都體現(xiàn)了這個主題。布努艾爾出身于西班牙的一個富裕家庭，從小學至大學一直受到宗教的和資產(chǎn)階級的教育?？墒牵瑥乃臼兰o20年代投身于標新立異的超現(xiàn)實主義文藝運動開始，他就一貫以反教會和反資產(chǎn)階級的面貌出現(xiàn)在世人的眼前。換句話說，布努艾爾是一位傳統(tǒng)觀念的叛逆者和反對者。

在電影敘事上，布努艾爾往往也是反傳統(tǒng)的，尤其在他電影創(chuàng)作的后期，布努艾爾在革新電影敘事方面走得更遠，顯得更為成熟?！顿Y產(chǎn)階級審慎的魅力》就是一個例子。

不難看出，《資產(chǎn)階級審慎的魅力》這部故事片不僅敘述了一個未完成的聚餐故事，而且敘述了若干其它故事，例如女游擊隊員謀殺大使的故事，大使與他的兩位朋友走私毒品的故事，主教為被毒死的雙親復仇的故事，中尉童年時代的故事，關于警察隊長的恐怖故事，等等。盡管這些故事都與六位聚餐者或多或少有些聯(lián)系，可是它們與聚餐故事本身卻沒有直接的、必然的聯(lián)系。由于這些故事并未充分展開，甚至僅僅曇花一現(xiàn)，與反復出現(xiàn)、貫穿始終的聚餐故事相比較，它們只能是次要的，在影片中孕育了一種非連續(xù)性。而傳統(tǒng)的敘事電影要求故事必須為完整的和連續(xù)的。不過，與其說布努艾爾創(chuàng)作了一部反敘事傳統(tǒng)的影片，不如說他創(chuàng)作了一部玩弄或稱革新敘事傳統(tǒng)的影片。深入分析可以發(fā)現(xiàn)，《資產(chǎn)階級審慎的魅力》中的六位資產(chǎn)階級人物聚餐這個主要故事靠其自身是不能得到充分發(fā)展的，它僅僅是一個未完成的聚餐的多次重復，這就限制了它從根本上向前發(fā)展的可能性。實際上，從開始到結束，大使、泰夫諾夫婦和弗洛朗絲都是應邀前來塞內夏爾夫婦家，以便完成他們的聚餐。這個故事如果沒有外力的推動，就只能夠原地踏步。向前發(fā)展的動力，恰恰來自那些次要故事。例如，正是由于走私毒品，大使及其朋友以為警察要來搜捕，于是倉猝逃離塞內夏爾家，第二次聚餐沒有實現(xiàn)，這才有了塞內夏爾的第三次邀請; 同樣由于走私毒品，六個人被逮捕， 中斷了第七次聚餐，然后才有六個人的被釋放和他們的第八次聚餐。又如第二次聚集塞內夏爾家時，大使及其朋友倉猝逃離，晚歸的主人卻不知何故，一心等待客人們的返回。但大使及其朋友是不會回來的。怎么解決這個尷尬的敘事停頓狀態(tài)?影片通過引入主教向塞內夏爾夫婦要求當花匠這樣一段戲，使得故事順利地發(fā)展下去。在這同一段戲里，主教還透露了毒死其雙親的罪犯仍然逍遙法外，這又為以后他的復仇埋下了伏筆。因此，在《資產(chǎn)階級審慎的魅力》中，主要故事與次要故事具有某種辯證關系，一方面本身難以發(fā)展的主要故事需要那些次要故事的推動，另一方面這些次要故事的非連續(xù)性只有靠主要故事才能使其散而不亂。兩者互為補充，缺一不可。

這種辯證性正是《資產(chǎn)階級審慎的魅力》的基礎，是它作為一部敘事影片得以生存的條件。因為對于一部敘事影片來說，它所敘故事的發(fā)展和它本身的生存都離不開內在的沖突。這是敘事電影的一般原則。如上所述，《資產(chǎn)階級審慎的魅力》中的聚餐故事很難導致激烈的沖突。這部影片的敘事性只有依靠它的辯證的敘事結構所造成的那種沖突和運動狀態(tài)才能產(chǎn)生出來。這是該片的一個基本特征。

《資產(chǎn)階級審慎的魅力》的第二個特征在于它所具有的幻想色彩。無論中尉死去母親的幽靈要他毒死假父親的故事，還是顯靈的警察隊長釋放犯人的故事，它們都是很難簡單地用現(xiàn)實的或夢的邏輯就能解釋得清楚的。影片中表現(xiàn)了許多夢境：一個人物的夢，或者兩個人物的夢中夢，例如泰夫諾夢見塞內夏爾作夢去上校家聚餐。這些夢有的是明確的，有的與現(xiàn)實的界限則不是十分清楚。警察局長夢見死去的隊長釋放犯人的那個夢，影片就沒有明確地表現(xiàn)它開始于何時何處，而它的結束也令人困惑不解。即使前后三次出現(xiàn)的六位聚餐者在一條鄉(xiāng)村公路上漫無目的行走的鏡頭，人們又何嘗不能認為這是劇中某個人物所作的夢呢?這種幻想色彩是布努艾爾所信奉的超現(xiàn)實主義的一種表現(xiàn)。人們不會忘記，布努艾爾是以超現(xiàn)實主義斗士的身份開始他本人的電影創(chuàng)作的。人們至今仍然承認，他的最初兩部影片《一條安達魯狗》和《黃金時代》開創(chuàng)了超現(xiàn)實主義電影的先河。盡管布努艾爾拍過反映現(xiàn)實的《無糧的土地》(1932)、《被遺忘的人們》(1950)、《納扎蘭》(1958)、《比里迪亞娜》(1961)和《特麗絲塔娜》(1970)等杰出影片，然而在他的作品特別是后期作品中，往往保留著超現(xiàn)實主義的色彩。這是布努艾爾整個電影創(chuàng)作的基本特色之一。

《資產(chǎn)階級審慎的魅力》除了為布努艾爾贏得奧斯卡獎的榮譽以外，在商業(yè)上也獲得了很大的成功。它于1972年9月在巴黎公映，成為當年票房收入最高的影片之一。布努艾爾這位電影界早已公認的藝術大師，終于在他72歲高齡之際取得了與賣座商業(yè)片導演并駕齊驅的商業(yè)上的巨大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