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崇春江晚景二首①

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②。

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③。

兩兩歸鴻欲破群，依依還似北歸人。

遙知朔漠多風雪④，更待江南半月春。

①元豐八年（１０８５）作于汴京。惠崇：建陽僧，工畫鵝雁鷺鶿，尤工小景，善為寒汀遠渚、蕭灑虛曠之象，人所難到。見郭若虛《圖畫見聞志》。此詩第一首詠鴨戲圖，第二首詠歸雁圖。紀昀評曰：“此是名篇，興象實為深妙。”（《紀批》）王文誥評第一首云：“此乃本集上上絕句，人盡知之。”（《集成》）

②鴨先知：前人多有爭議。毛奇齡《西河詩話》卷五說他與汪蛟門論宋詩，汪舉東坡此句，謂：“不遠勝唐人乎？”毛曰：“此正效唐人而未能者：‘花間覓路鳥先知’，唐人句也。覓路在人，先知在鳥，以鳥習花間故也。此‘先’，先人也。若鴨，則先誰乎？水中之物，皆知冷暖，必先及鴨，妄矣！”王士禛《漁洋詩話》卷中則進一步強調：“鵝也先知，怎只說鴨？”后來袁枚《隨園詩話》卷三駁之云：“若持此論詩，則《三百篇》句句不是。”近人陳衍《宋詩精華錄》卷二亦說毛奇齡“豈真傖父至是哉，想亦口強耳”。蓋藝術源于生活，應高于生活，毛、王似未明此理。

③“蔞蒿”二句：河豚多毒，易致人死。張耒《明道雜志》：“余時守丹陽及宣城，見土人戶食之（指河豚魚），其烹煮亦無法，但用蔞蒿、荻筍、菘菜三物，云最相宜，用菘以滲其膏耳，而未嘗見死者。”則上述三物可作河豚魚之佐料，似可解毒。蔞蒿，一名白蒿。蘆芽：即荻芽。河豚欲上時，前人或以為二月，或以為三月，陳巖肖《庚溪詩話》卷下則釋云：“蓋此（魚）由海而上，近海處先得之，魚至江左則春已暮矣。”

④朔漠：北方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