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李十一醉憶元九》言情贈友詩歌
花時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籌②。
忽憶故人天際去,計程今日到梁州③。
這首詩寫于元和四年。這年春天,元稹奉命出使東川。一天,白居易與李建、白行簡同游長安曲江慈恩寺并設宴于花下,席間,寫了這首懷念元稹的詩。
從“花” “醉” 二字重出疊見來看,詩的前兩句是記寫當前事實: 春游慈恩寺,與朋友同醉花下。本來,長安三月,繁花似錦,是春意濃于酒的良辰美景; 小酌花下,醉眼朦朧,折取花枝以行酒令,也是一件賞心樂事。然而第一句中的“愁”字卻有些不好捉摸,在這種優美的環境和歡暢的氣氛中,說詩人“春愁”黯黯,是否真實?如果結合元、白二人交誼深厚來看,這種心理狀態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它是在堅實的生活基礎上詩人真情的流露。試看白居易的一段記述: “如今年春,游城南時,與足下馬上相戲,同各誦新艷小詩,不雜他篇,自皇子陂歸昭國里,迭吟遞唱不絕聲者二十里余。”這雖是幾年之后的事,卻可視為元、白共居長安,同游城南的普遍現象。因此,這一次詩人來到城南,歡飲花下,是不能剔除往事的回顧和對好友的憶念的。詩人把這種歡樂時的惆悵,群居中的孤寂,提煉集中,用“愁”字概括,以“醉”來破除,不僅是抒情的需要,而且也緊貼題旨。題中之“憶”既在“醉中”,亦在醉前,或者說始游慈恩時已經在萌發了。
“春愁”雖用醉而破除,憶念之情總是不能自已,無可遏制,與其說已為酒所消弭,不如說它在酒力作用下潛滋暗長,隨著時間推移更加強烈起來。于是詩意有了轉折: “忽憶故人天際去。” “忽憶”二字承前“破春愁”,掀起感情波瀾,形成起伏跌宕,見出愁之終不可破。同時,詩人飛揚的思緒也追逐著 “故人”行蹤,把憶念之情迅速集中到遠在天際的元九身上。“天際”雖系詩中夸張,但與 “忽憶” 呼應,使詩的境界頓顯開闊; 緊承 “故人”,又讓出行的元九置身于杳杳云天的廣闊背景之中,給人遙遠蒼茫的感受,也顯出故人千里而“去”的孤獨和寂寞。憶念之情不言自明。第四句緊承上句,以計算元九行程結束全詩。生活中親朋友好外出,居留者計里數程以定其行止乃人之常情,相沿已久并不引起特殊的新鮮感。但它畢竟又是人們長期生活實踐中形成的習慣,一經詩人妙手點化,成為詩中細節,往往能喚起人們共同的生活體驗,引起親切熟稔的共同感覺,是 “憶”的深化。
關于這首詩,孟棨 《本事詩》 有如下記載: “元相公稹為御史,鞠獄梓憧, 時白尚書在京, 與名輩游慈恩寺, 小酌花下, 為詩寄元, 曰: ‘花時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籌。忽憶故人天際去,計程今日到梁州。’ 時元果及褒城,亦寄夢游詩曰: ‘夢君兄弟曲江頭,也向慈恩院院游。亭吏呼人排去馬,忽驚身在古梁州。’ 千里神交,合若符契。友朋之道,不期至歟! ”這種 “千里神交,若合符契”的巧合感應,顯然是以元、白平素的親密交往、友誼深厚為基礎的。因而這首詩盡管因事起意,隨筆成篇,卻能抓住 “憶” 字,以眼前景,口頭語寫出一片純真質樸的情意,平淺坦易之中,自有一種打動人心的內在力量。
注釋
①李十一:李建,字杓直,隴西人,白居易的朋友。元九:即元稹。②酒籌: 飲酒行令的用具。③梁州: 今陜西漢中一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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