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

兀然有物氣豪粗^①，莫問年來珠有無^②。

養就孤標人不識，時來黃甲獨傳臚^③。

【注釋】

①兀然：昏沉的樣子。②珠：明珠，這兒指學識。③黃甲：指螃蟹。傳臚(lu)：科舉考試中，鄉試第一為解元，會試第一為會元，二三甲第一為傳臚。清人多以二甲第一為傳臚。這兒借指金榜題名，登科舉甲第。

【評說】

本詩選自北京故宮博物院藏徐渭《黃甲圖》題詩。

古今以意寫蟹者，當首推徐渭，《黃甲圖》則是最為著名的作品之一。畫的中部以水墨暈染出兩枝墨荷，芳潤盈盈，精神可人，一只螃蟹爬行其下。畫中的螃蟹鉗螯縮合，兩相呆對，慢速前行，并無強悍精干之態，唯覺顢頇、笨拙、猥瑣，與翠荷形成鮮明對照。其中寓意，只要讀一下上方的題畫詩，便可發現，此乃青藤自鳴不平之作。

徐渭是明代后期不可多得的“全才”。詩文“一掃近代蕪穢之習”(袁宏道《徐文長傳》);雜劇亦“高華俊爽，秾麗奇偉，無所不有”;(王驥德詩)書法縱逸飛動;繪畫更是推倒一世之杰作。然而如此才華橫溢的他，一生連應八次鄉試，卻終不得舉，而中舉者并非皆為才識之士。這樣的曲折和坎坷，使他認清了封建科舉制度的實質，便創作這幀畫，題寫這首詩，以泄心頭之恨。

詩歌一上來就單刀直入，劈頭蓋臉地對畫中身披黃甲的螃蟹提出斥問和諷刺。看看你昏昏沉沉，懵懵懂懂，卻偏要顯得粗豪驕橫，也不問問自己胸中是否懷抱明珠，有無韜略! 而現實生活中卻是如此奇怪，正是這些人，卻博得“時來黃甲獨傳臚”。“孤標”本指人品清高不群，畫家以反語來諷刺“黃甲”那蠢笨的“尊容”。詩人不僅僅是批判不學無術、胸無點墨的“黃甲”，更把矛頭指向昏庸的主考官，正是他們，才是造成封建科舉弊端的真正原因。

讀詩賞畫，我們不難體味畫家的情思，感覺其切齒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