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選

瞻彼南山岑，白云何翩翩。

下有幽棲人，嘯歌樂徂年^①。

叢石映清沘^②，嘉木淡芳妍。

日月無終極，陵谷從變遷。

神襟軼寥廓，興寄揮五弦。^③

塵彯一以絕^④，招隱奚足言。

【注釋】

①徂年：已往的歲月。②沘：清澈的水。③揮五弦：嵇康《四言贈兄秀才入軍詩》：“目送歸鴻，手揮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④彯(piao)：飄揚。塵彯，塵土飄揚，指塵世。

【評說】

本詩選自汪砢玉《珊瑚網》卷三一、卞永譽《式古堂書畫匯考》卷四七。

錢訊浮玉山居圖》畫自己的湖州浮玉山山居周邊的景色，此圖今存，紙本，淺設色，縱29.6厘米，橫98.7厘米，藏上海博物館。這幅畫為淡著色水墨山水圖，畫面以樹石為主景，用勾皴表現山石的陰暗向背，房屋隱藏林木中。張雨題此圖云：“吳興公早歲得畫法于舜舉，舜舉多寫人物、花鳥，故所圖山水，當世罕傳。此卷蓋其自寫山居，景趣既高，筆墨精妙，尤為合作，詩亦雅麗，非近人語。仆以戊子秋七月，得于書肆，如獲古圖史云。”(《珊瑚網》引)楚石道人題詩云：“舜舉偏工著色山，如斯水墨畫尤難。蒼茫樹石煙霞外，合作營丘老筆看。”(《珊瑚網》引)鄭午昌評此畫說：“水墨淺色，而樹葉則以綠色為之，甚為精雅奇逸。”(《中國畫學全史》)。以上諸氏跋語，都能揭出錢訊浮玉山居圖》的藝術特征。

錢選的自題詩，補充、開拓了畫意。詩的前六句，描寫畫面具象。“瞻彼南山岑，白云何翩翩”，飄浮在南山岑的白云，既襯托南山之高峻，更狀其悠閑自在之態。“下有幽棲人，嘯歌樂徂年”，畫面并無人物，“幽棲人”是詩補出的，幽棲人嘯歌林泉、優游經年的樂趣，更是由畫意拓展開來的詩情。“叢石映清泚，嘉木淡芳妍”，叢石映清泉，足以供人漱石枕流，嘉木襯芳卉，足以使人怡情悅性。詩的后六句，由畫面景物幽深岑靜的浮玉山環境，引發出詩人的興會，縱然天地日月無窮，任從山陵深谷變遷，我悠然自得地生活在這幽美的浮玉山中，神情襟懷超軼世外，手揮五弦，俯仰自得，棄絕塵世間的一切煩惱，更不必說朝廷的招致。詩意層層拓展，情韻悠長。錢選原與趙孟頫等七人都是同鄉好友，時稱“吳興八勘。自從趙孟頫應征入朝做大官以后，其余六人也相附取得顯位，獨獨錢選淡于功名，不肯應征，仍舊鎮日吟詩作畫。因此，錢選的《浮玉山居圖》及其題畫詩，顯然是對趙孟頫等人熱衷功名的行為表示不滿。詩中雖說僅僅標舉隱士生涯和神清意逸的情趣，而非薄卑俗之意，卻隱于言外，耐人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