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夐·荷葉杯》花間詞原文|鑒賞|賞析|注釋|評點

其一

春盡小庭花落，寂寞。憑檻斂雙眉，忍教成病憶佳期^①。知么知^②，知么知?

【注釋】

①“忍教”句：你怎么能忍心使我因憶佳期而成病呢?忍教，豈忍使，反詰詞。杜甫《丹青引贈曹霸將軍》詩：“忍使驊騮氣凋喪?將軍畫善蓋有神。”②知么知：知不知?設問句。以下各首 “愁么愁”、“狂么狂”、“歸么歸”等，與此句型相同。么，表疑問語氣，助詞。

【評點】

這首詞寫女主人公傷春懷人之情。

首二句寫春暮花落，小庭寂寞。“憑檻”二句，寫女子心中痛苦，盼望相會的佳期已成心病。結尾運用疊句設問，加強詢問口氣，表示迫切希望對方了解自己的心情，使感情的抒發更為強烈。

其二

歌發誰家筵上?寥亮^①。別恨正悠悠， 蘭釭背帳月當樓^②。愁么愁，愁么愁?

【注釋】

①寥亮：嘹亮、清晰可聞。向秀《思舊賦序》：“鄰人有吹笛者，發聲寥亮。”②蘭釭背帳：香燈熄，羅帳掩。蘭釭，用蘭膏所燃之燈。《楚辭·招魂》：“蘭膏明燭，華容備些。”朱熹注：“蘭膏，以蘭香煉膏也。”

【評點】

這首詞寫女主人公的悠悠離愁別恨。

前三句一面寫別家歌聲嘹亮情正歡，一面寫自己別恨悠悠心正苦，歡樂映襯愁情，離情更難堪。“蘭釭”句，寫人不眠而月正當樓，情景交融，離愁在其間。末二句，以疊句設問寫愁情，把主人公的離愁寫得尤為深摯。

其三

弱柳好花盡拆^①，晴陌^②。陌上少年郎，滿身蘭麝撲人香^③。狂么狂，狂么狂?

【注釋】

①盡拆：全都開放了。拆，同“坼”，裂開。②晴陌：陽光照著郊外的道路。③蘭麝：指蘭和麝香。

【評點】

這首小令描寫少女春心蕩漾。

首二句寫柳綠花紅，正是艷陽好天，少女在賞春。“陌上”二句，寫她瞥見路上的少年郎，很帥氣，很逗人愛，同時她好像嗅到了少年郎身上特殊的香味。可以想象她對少年郎如癡如醉的情態。末二句，以疊句設問，表現她的感情在激蕩，春情欲狂。

全篇情調開朗，帶有民歌風味。

其四

記得那時相見，膽戰。鬢亂四肢柔，泥人無語不抬頭^①。羞么羞，羞么羞?

【注釋】

①泥人：粘貼著人，軟纏著人。唐代盧仝《示添丁》詩：“不知四體正困憊，泥人啼哭聲呀呀。”

【評點】

這首小令是寫少女回憶與情人初次幽會的情景。

詞的首句將詞意直接引向回憶當年往事，“相見”二字將情況說明。接下三句繼續具體描寫當時幽會的情景，有形象描寫，有心理刻畫，也有神情的寫照。少女在幽會時的表現，情態宛似眼前。尤其一個“‘柔’字入木三分”(李冰若《栩莊漫記》)。末二句，以疊句設問，寫少女含羞之態，頗有情韻，真可謂全首傳神之筆也。

其五

夜久歌聲怨咽^①，殘月。菊冷露微微，看看濕透縷金衣^②。歸么歸，歸么歸?

【注釋】

①怨咽：形容歌聲含怨而時高時低、斷斷續續，即如泣如訴之意。②縷金衣：即金縷衣，此處泛指華麗的衣裳。

【評點】

這首小令是繼續寫少女回憶與情郎幽會的情景，是“記得那時相見”的續篇。

前四句通過哀怨低沉的歌聲反映出少女月夜期盼情郎歸來之苦、怨情之深。通過殘月、菊上冷露，渲染清冷氣氛，烘托少女孤寂凄涼的心情，表現了一片癡情。末二句以疊句設問，將少女久盼情郎不歸而依舊翹首期待的情態寫出。失望的惆悵，等待的執著，種種復雜的感情，深藏其中。最末六字為全篇傳神之筆。

其六

我憶君詩最苦^①，知否?字字盡關心^②，紅箋寫寄表情深^③。吟么吟，吟么吟?

【注釋】

①詩：一本作 “時”。②“字字”句：謂詩中之意，字字都是與相思之情、相愛之心關聯在一起的。③紅箋：古時一種精美小幅紅箋，多作名片、題詞、請柬之類用。

【評點】

這首小令描寫少女寫詩寄情的心態，表現了她的強烈相思之情。首句開門見山，將詞的主題點明，憶君最苦，情貫全詞。次句一問，既是憶，亦是怨。“字字”二句，直抒相憶情深，充滿強烈真摯的感情，隱含幾多相思之苦。末二句以疊句設問，希望情郎了解她詩中的用意、苦意。

全篇從憶君之詩著筆，表達相思之深情，構思也有新意，值得玩味。

其七

金鴨香濃鴛被^①，枕膩^②。小髻簇花鈿，腰如細柳臉如蓮。憐么憐，憐么憐?

【注釋】

①金鴨：指香爐。②枕膩：枕頭細軟。膩，細膩。

【評點】

這首詞寫少女自賞其美，自憐，自覺多情。前二句明寫床上陳設，暗示人多情。從其注意力在香濃、鴛被、枕膩上，可想見其多情之狀。“小髻”二句寫她的妝扮和美麗的體態，少女自覺青春方齡，應逗人愛。末二句以疊句設問，既見自賞之意，又見多情之態，給整首詞增添了不少情韻。

其八

曲砌蝶飛煙暖^①，春半^②。花發柳垂條，花如雙臉柳如腰^③。嬌么嬌，嬌么嬌?

【注釋】

①曲砌：指曲折的臺階。②春半：仲春，指二月。③雙臉：指面頰。

【評點】

這首詞寫仲春時節少女的嬌美之態。

前三句寫景：蝶飛煙暖，花開柳垂。僅十三個字，寫出了濃濃春意，充滿勃勃生機。“花如”句，承上春景，以景喻人，形象地寫出了她嬌美的情態。末二句以疊句設問，將其嬌美的色彩加深加濃。

全篇所寫，景美人美，景襯人更美，情調輕快。

其九

一去又乖期信^①，春盡^②，滿院長莓苔^③。手捻裙帶獨徘徊^④。來么來^⑤，來么來?

【注釋】

①乖：違背、錯過。期信：約定的時間。②春盡：春天將要逝去。③長：生長。莓苔：指青苔。④捻：用手指搓轉。裙帶：指系裙的腰帶。⑤來么來：來不來，么：同 “摩”，助詞，表示疑問。

【評點】

作者的詞作，善以白描之筆，摹擬思婦聲口，抒寫相思深情。《荷葉杯》九首，是這一特點的代表作。九首相互間似有聯系，而又獨立，雖有雷同，亦具新意。這首小令就是最后一首，表達了少婦期盼情人歸來的心情。

詞的前三句寫相思的原因。春光將盡，遠行的郎君失期不歸。末三句寫相思之苦楚。每天都在長滿青苔的庭院中徘徊等待，并情不自禁地念叨著為什么還不回來。結尾二句的重疊是九首詞作共同的結構，都以深情的呼喚刻畫盼歸的急切。

本詞以清麗見長，李冰若在《栩莊漫記》中評述其特色：“顧夐以艷詞擅長，有濃有淡，均極形容之妙。其淋漓真率處，前無古人。如《荷葉杯》九首，已為后代曲中一半兒張本。”其中 “手捻裙帶”一詞，活畫出少婦癡情之神韻。明代湯顯祖以為 “盡得嬌癡”(湯顯祖評本《花間集》卷三)，堪稱高論。的確如此，“手捻裙帶”寫足少婦嬌癡無聊之情態。末二句重疊設問，含思凄楚，淚隨聲落，真是前無古人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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