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熙震·浣溪沙》花間詞原文|鑒賞|賞析|注釋|評點

其一

春暮黃鶯下砌前，水晶簾影露珠懸，綺霞低映晚晴天^①。弱柳萬條垂翠帶，殘紅滿地碎香鈿^②，蕙風飄蕩散輕煙^③。

【注釋】

①綺霞：彩霞。此指晚霞。②香鈿：頭飾。比喻落花。③蕙風：香風。

【評點】

這首詞全是描繪暮春景象。

全篇由 “春暮”二字領起，以下皆是具體描繪暮春景色。階前黃鶯低飛，水晶簾影，露珠正懸，晚霞輝映，柳絲垂翠，落花飄香，蕙風和暢，輕煙彌漫。

全篇設色明凈，境界清幽。

其二

花榭香紅煙景迷^①，滿庭芳草綠萋萋，金鋪閑掩繡簾低^②。紫燕一雙嬌語碎^③，翠屏十二晚峰齊^④，夢魂消散醉空閨^⑤。

【注釋】

①花榭：花壇。榭，臺榭。煙景：春日佳景。李白《春夜宴諸從弟桃李園序》：“況陽春召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會桃李之芳園，序天倫之樂事。”②金鋪：指門上的飾物，用以銜門環，此借代為門。③紫燕：又稱越燕，燕之一種。宋羅愿《爾雅翼·釋鳥》：“越燕小而多聲，頷下紫，巢于門楣上，謂之紫燕，亦謂之漢燕。”碎：形容燕語呢喃之聲細密而清脆。④十二晚峰：指畫屏上巫山十二峰的晚景。⑤“夢魂”句：在空閨中神情如癡如醉，宛如夢境，魂魄飄散。《栩莊漫記》曰：“末句不成語。” 即指此句意不可通。

【評點】

這首詞寫春景而抒閨情。

上片首二句寫室外之景。花榭香紅，煙景迷離，滿庭翠綠，芳草萋萋，一派撩人的春景。“金鋪閑掩繡簾低”，寫閨房閑閉，繡簾低垂，一幅清冷寂寞的圖景。兩種景象比照，閨中人的心情隱隱可知。在“閑”字與“低”字之中已包含著她的寂寞情懷。

下片前二句寫室內之景。梁上雙燕嬌語，畫屏巫山云雨，無不觸發離人的相思情。末句，寫她夢寄情思，醒來卻依然空閨獨守，惆悵與怨恨盡在不言中。從其“醉空閨”的神情中，表現她“夢魂消散”的幽怨。

其三

晚起紅房醉欲消^①，綠鬟云散裊金翹^②，雪香花語不勝嬌^③。好是向人柔弱處，玉纖時急繡裙腰^④，春心牽惹轉無聊。

【注釋】

①紅房：猶紅閨，少女的華麗房間。②金翹：首飾的一種，釵的一種。③雪香花語：形容女子的嬌態。雪香，指肌膚白而香。花語，指言語柔美動聽。④“好是”二句：意思是常常向人表現出嬌美順柔的樣子，玉指不時地緊緊她那繡裙腰。好，有常、多的意思。玉纖，指手指。急，緊。

【評點】

這首詞描寫美人晚起后的慵倦神情。

上片首句總起，點明時間是“晚”，地點是“紅房”，情狀是 “起”、“醉欲消”。發散亂，金翹搖，膚白肌香，人美語嬌，柔弱的風姿，緊裙腰的動作，普通平淡的情狀，慵懶嬌美的神情，描繪得十分濃麗，“使人之意也消”(李冰若《栩莊漫記》)。

下片 “好是”二句寫她自矜嬌艷、柔媚可愛的形象，活靈活現。而結尾一句 “春心牽惹轉無聊”，將少婦心思道破，詞的情韻更深長。

其四

一只橫釵墜髻叢^①，靜眠珍簟起來慵，繡羅紅嫩抹酥胸^②。羞斂細蛾魂暗斷，困迷無語思猶濃，小屏香靄碧山重^③。

【注釋】

①墜髻叢：墜落在散亂的鬢發中。②“繡羅”句：紅色的繡羅緊貼著豐腴的胸脯。抹，掩住、貼住。③“小屏”句：香霧籠罩著小屏風上的重重碧山。

【評點】

這首詞是一幅睡美人圖。

上片寫她靜眠珍簟、懶于起身的形象。釵橫髻叢，酥胸羅掩，表現了她的慵倦和嫵媚。

下片從神態著筆，表現一個“困”字。詞中的“靜眠”、“羞斂”、“魂暗斷”、“思猶濃”等描寫，把一絲難以言狀的輕怨融合在暗斷之魂、濃郁之思、縷縷香靄之中。

其五

云薄羅裙綬帶長^①，滿身新裛瑞龍香^②，翠鈿斜映艷梅妝^③。佯不覷人空婉約^④，笑和嬌語太猖狂^⑤，忍教牽恨暗形相^⑥。

【注釋】

①綬帶：指一種彩色絲帶。此指腰帶。《史記·范雎蔡澤列傳》：“懷黃金之印，結紫綬于要(腰)。”②裛：或寫作“裛”或“浥”，沾染、浸濕。瑞龍香：即龍涎香，傳說是龍吐涎而成，非也，而是鯨腸內一種分泌物。《稗史匯編》：“諸香中龍涎最貴，出大食國。”③梅妝：即梅花妝，古代婦女的一種美艷妝型。④佯不覷人：假裝不看人。覷，瞇眼看。⑤猖狂：放任而無拘束，這里是撒嬌之意。⑥暗形相：指偷偷地瞧。

【評點】

這首詞描寫美人的嬌態與微妙的情思。

上片描繪女子的裝束打扮。羅裙如云一樣輕飄，絲帶長垂，滿身幽香，頭飾翠綠，與時髦的妝扮相映襯。

下片前二句寫主人公所見女子的神情。時而佯裝不見人，十分委婉含蓄;時而嬌聲笑語，毫無拘束，嬌態可見，的確是“說風騷，千真萬真”(沈際飛《草堂詩余別集》卷一)。最后一句是從男子的角度直接表白對她美麗的容顏和舉止的欣賞。只能帶著難言的怨恨，偷偷地觀看這個少女的美麗儀容，恨自己不能與之相近。

全篇筆觸生動而有情意。

其六

碧玉冠輕裊燕釵^①，捧心無語步香階^②，緩移弓底繡羅鞋^③。暗想歡娛何計好，豈堪期約有時乖，日高深院正忘懷。

【注釋】

①燕釵：指如燕形的金釵。②捧心無語：寫女子斂袖沉靜的容態。捧心，兩手斂袖抱胸，表示病態或嬌態。《莊子·天運》：“故西施病心而顰其里，其里之丑人，見而美之，歸亦捧心而顰其里。”③緩移：慢慢移動。弓底鞋：古時婦女所穿的弓形鞋子。又解，古代纏足的婦女所穿的鞋。郭鈺《美人折花歌》：“花刺鉤衣花落手，草根露濕弓鞋繡。“【評點】

這首詞描寫美人幽怨的情懷。

上片從她的頭飾、動作寫其美麗、嬌態，尤其是“捧心”二句，神態俱足，兩個動作表現了她的柔媚。

下片寫她的心里活動，一面是“暗想歡愉”，一面是“期約有時乖”，一歡一怨;一面是“何計好”，一面是“豈堪”，一問一嘆，把她企望的強烈與失望的難堪寫了出來，幽怨之情表現在字里行間。

全詞寫得神態俱足，堪供咀嚼。

其七

半醉凝情臥繡茵^①，睡容無力卸羅裙，玉籠鸚鵡厭聽聞。慵整落釵金翡翠^②，象梳欹鬢月生云^③，錦屏綃幌麝煙熏^④。

【注釋】

①凝情：猶癡情。繡茵：指繡花的墊褥。②金翡翠：指釵上所飾。③象梳：用象牙或獸骨制成的彎月般的梳形首飾。④綃幌：用薄綢做的幔簾。幌，布幔。杜甫《月夜》詩：“何時倚虛幌，雙照淚痕干。”

【評點】

這首詞寫美人慵倦的情態。

上片寫主人公睡臥的情狀，即睡容無力，閑臥繡茵，具如醉如癡的狀態和厭聽鸚鵡的慵倦心情。

下片寫主人公起床后的情狀，即懶于整容，翡翠釵斜，梳掛發上。

全詞上下片的前二句，均是將鏡頭對準主人公，寫其慵倦的情態。末句皆是從主人公的角度寫其見聞，以加深慵倦的色彩。有學者批評：“詞意淺浮，缺少情韻。”

毛熙震的七首《浣溪沙》，可說是一套色澤各具的春日美人圖，其一是春景明媚，其二是空閨雙燕，其三是弄姿紅房，其四是珍簟初起，其五是嬌語逗人，其六是香階繡步，其七是凝情醉臥，筆墨濃淡相宜，流暢委婉，然個別流于淺浮，缺乏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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