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jīng)·澤陂》愛情詩詞原文與賞析
詩經(jīng)·陳風
彼澤之陂,有蒲與荷。有美一人,傷如之何!
寤寐無為,涕泗滂沱。
彼澤之陂,有蒲與蕳。有美一人,碩大且卷。
寤寐無為,中心悁悁。
彼澤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碩大且儼。
寤寐無為,輾轉(zhuǎn)伏枕。
《詩經(jīng)·陳風》中的這首《澤陂(bei)》,前人多從個別字、詞的索隱、訓詁、考證出發(fā),對其內(nèi)容解釋得過于落實,而不大顧及詩歌意境的整體聯(lián)系,因而往往自持一端,異說紛紜,使讀者感到莫衷一是。如果從全詩的文字和總體形象來看,把這首詩看成是女子懷人之作,似更貼切。
一章寫女主人公在水畔見到一個美男子而生愛心。她日夜思念卻又毫無辦法,痛苦至深,泣涕橫流?!摆椤笔堑贪?,“傷”,“陽”的借字,是女性第一人稱的代稱,此處即女子自稱;“寤寐”指醒時和睡時;“滂沱”形容涕淚之多。二章寫美男之美,身材高大,卷發(fā)美麗,女子愛他,日日夜夜心中被憂愁煎熬?!皭€悁(yuan),”形容愁悶的樣子。三章寫美男子不僅高大而且風度端莊,女子思情陷得更深,“輾轉(zhuǎn)伏枕”。儼,形容端莊的樣子。連續(xù)三章,女主人公的形象在逐漸變化,首章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是因相思而忍不住淚流滿面的形象;二章她已不再痛哭,思情郁之于心,形之于外,我們仿佛看到她瞬息憔悴的容顏;到第三章她簡直已經(jīng)悲傷得臥床不起了?!稘哨椤氛婵芍^一首表現(xiàn)古代女子單相思痛苦的杰作。
本詩在藝術(shù)表現(xiàn)上運用復沓和對比而平中見奇。
首先,復沓。全詩三章,每章六句又分三組,各章的一組、二組、三組在復沓的內(nèi)涵上各有不同。各章的第一組句可說是比興手法的復沓?!氨藵芍?,有蒲與荷”、“彼澤之陂,有蒲與蕳”、“彼澤之陂,有蒲菡萏”,“蕳(jian)”、“菡萏(handan)都是荷花?!捌选迸c“荷”象征男子與女子,是為比;它們又引出下面男女間的思慕之情,是為興。所以變換文字,一是聲韻的需要,形成復沓中比興主體的韻律變換,猶如一唱而三嘆;更使復沓不致變成單純的重復,且可豐富文字形象。各章的第二組句可說是對客體形象(男子)描繪上的復沓。“有美一人,傷如之何”、“有美一人,碩大且卷”、“有美一人,碩大且儼”,這是對男子形象之美進行贊嘆,只不過第一章之贊美是從女子的感受上進行間接描寫,是虛寫,第二、三章的贊美是對男子進行直接描寫,為實寫?!昂巍?、“卷”、“儼”同屬韻字,形成對客體形象贊美的外在旋律,引發(fā)人們對美男子形象的豐富想象。第三組句可說是對主體形象(女子)描繪上的復沓?!板幻聼o為,涕泗滂沱”、“寤寐無為,中心悁悁”、“寤寐無為,輾轉(zhuǎn)伏枕”,這是女主人公懷人情狀的復沓。三種情狀并非平列,從外在形象到內(nèi)心感受再到外在形象,螺旋上升,一層深似一層。三組句韻字及文字形式也略有不同,既是內(nèi)心情感推進所決定,又表現(xiàn)了主體形象感情上的內(nèi)在旋律,展示她內(nèi)心因相思而引起的波瀾激蕩。
其次,對比。每章的三組句子之間既有聯(lián)系,又有對比,極見藝術(shù)光彩。如首章的第一組句“彼澤之陂,有蒲與荷”,既是本章這一整體的比興,“蒲”與“荷”又在內(nèi)部相對獨立,形成對比,而引出下句之男女思慕。第二組句“有美一人,傷如之何”是前組比興之所出,又是一寫美男子,一寫相思女,一方無意,一方多情,形成對比。第三組句“寤寐無為,涕泗滂沱”是“傷如之何”的延伸,專寫女子情態(tài),她之所以如此,也與首句比興相連:“水邊的蒲草荷花尚得日夜相處,美男情女卻不得相親,有情的人反不及無情的草木,這又是何等奇妙、深蘊的內(nèi)在對比啊!二章、三章第一組句的對比與首章第一組句相同,不須贅言;唯此兩章的第二組句專狀男子之美,第三組句極寫女子之思,兩組句內(nèi)容和形式的藝術(shù)對比更加鮮明了,讀者自易鑒察。
復沓是民歌中習用手法,對比在詩歌中更為多見,但《澤陂》這首民歌運用復沓對比,卻能在反復中表現(xiàn)深意,在對比中突出情思,就可謂平中見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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