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謝應芳

西江月·秋暮，簡友人索酒。

老大無人青眼，凄涼奈爾黃花？秋來杯酌斷流霞，兀對江山如畫。夢里去尋東老，覺來應喚西家。山童羞說未能賒，報道點茶來也。

這是一首以詞代書簡的諧謔之作，標題已概括全詞主旨。首聯對仗工巧而不事雕琢，暗用典故，說盡老來凄涼的孤獨索寞況味。“青眼”，《晉書·阮籍傳》：籍能為青白眼。家有喪事，嵇喜來吊，籍以為喜鄙俗，報以白眼。嵇喜弟嵇康攜酒挾琴來，籍很高興，以青眼相看。黃庭堅有句“青眼聊因美酒橫”(《登快閣》)即化用此故實。詞人嘆息“老大無人青眼”，一說己之孤獨無援，不受重視；二說許久已無美酒品嘗，暗示“索酒”之旨。“黃花”，即菊花。陶淵明渴酒，曾于籬畔菊花叢中待之，不久，有吏送酒來。李清照詞云：“東籬把酒黃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醉花陰》)詞人化用二典，一寫秋暮蕭索實境，二寫渴酒無奈心境。接下去兩句，直說斷酒事實，感嘆無酒可飲，只能空對如畫江山，暗說自己是將山川美景作為佐酒之肴，不經意處，見出詞人磊落襟抱，一個向人討乞而并不鄙俗，貧賤不移的雅人高士形象，如在目前。“流霞”，仙酒名。《抱樸子·祛惑》：項曼都入山學仙，仙人以流霞一杯與之飲，輒不饑渴。詞人用之，亦以示高潔。

下片前二句寫思酒如渴。如癡如夢的神態。“東老”、“西家”，概說求遍東鄰西舍；“夢里”、“覺來”，極寫無時無刻不在索酒，卻終成泡影。后二句轉筆寫僮仆去酒肆賒酒而碰壁，又不便直向主人明說，以茶代酒，聊解主人之渴的微妙心理活動及繪聲繪影的動作，婉折向對方表白，自己不僅是無錢買酒，連賒酒也遭拒絕，算來只有致簡向友人求索一途，別無選擇了。

此詞俚而不俗，平而不淡，凄涼中潛藏機智，悲戚中深蘊幽默；疏曠超脫，清俊調侃，多側面寫出斷酒、渴酒、賒酒、索酒的意旨；風流自如，不卑不亢，狀難寫之情事如話家常，驅易俗之言語如吐珠玉；以詞代簡，化腐為奇。詢為元詞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