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詩詩群·李瑜·為了愛情，巴格達不嫌遠(組詩)》新詩鑒賞

她摘下一枝褐紅的野罌粟

摘下一枝褐紅的瑪瑙

夜呀夜呀

柔情似水的夜

月亮那么輕盈，月色皓皓

在詩一般的旋律上飄搖

在火辣辣的誓言上飄搖



她摘下一枝褐紅的野罌粟

摘下一枝褐紅的瑪瑙

獻出了一片永恒的愛

在黑夜的沙包谷地燃燒

在拓荒者的心坎燃燒

駝鈴的夜歌還在飄曳

我的戈壁之舟

那彎金黃新月

正在靜靜的夜里揚帆



在茫茫古爾班通古特瀚海飄浮

在茫茫古爾班通古特云海飄浮

犁過白云般沙包

犁過沙包般白云

風在呼嘯

云在變幻



駝鈴的夜歌還在飄曳

青春的旋律不息奔騰

飄落天上

飄落人間



啊，她就在遙遠的

黑戈壁

——我生命的綠洲就在瀚海彼岸

那不息旋律的音符

也不會沉積

在月夜奔騰

她不息的歌聲

歌喉像夜鶯

婉轉而又深情

撫慰瀚海凝固了的波浪

撫慰野罌粟飄灑的落英



她的歌聲是不會消逝的

——伴著無涯絮語般濤聲

那不息旋律的音符

也不會沉積

不會沉積到瀚海深處

將永遠撞擊我

顫動的心弦

因為紅柳叢中有兩只夜鶯

正在唱著那支不朽的戀歌

天穹在靜靜傾聽

大地在靜靜傾聽

都在傾聽一支

飄動愛的火焰的夜曲

那華彩的旋律在月下奔騰

我要悄悄

繞過這個沙包到那邊去

我要虔誠

繞過這個沙包到那邊去

因為紅柳叢中有兩只夜鶯

正唱著那支不朽的戀歌

可是，卻擋不住

天山冰峰醞釀的澎湃春潮

隱去了凝固的

浪濤般沙包

——這座未來新城的街市

隱去了紅柳叢

隱去了駱駝刺

那曾哺育過綠色生命的大地

也隱去了

殘雪覆蓋那赤裸的胸脯

可是，卻擋不住

天山冰峰醞釀的澎湃春潮

擋不住

戀人春潮般澎湃詩句



這是一支愛的謠曲。詩名《為了愛情，巴格達不嫌遠》告訴我們，詩人情之所鐘魂之所系的，不是一般意義上的兒女私情，而是他對巴格達這片土地的深情?！八本褪俏鞑客恋?。

在這組詩里，愛的魅力和愛的虛幻被統一在一起，甜蜜的傾訴和難以消泯的憂傷統一在一起，構成生命的釋放和苦辛的雙重意味。詩中的 “她”，是一個近于林妖和倩女之間的形象，她手中既持有美麗而有毒的 “野罌粟”，又持有一顆 “在黑夜的沙包谷地燃燒” 的愛心，這正是大西北猙厲而又溫厚的自然條件的象征。詩人寫了西部拓荒者對她復雜而超拔的愛情，那是一種介于征服和撫愛之間的感情。第一首，寫她迷人的誘惑和真摯的吁求; 第二首，寫西部好漢星夜兼程，兇險酷烈而駝鈴不息的追求; 第三首，寫她對追求者的撫慰和理解; 第四首，寫追求者和她的相互呼喚; 第五首，寫追求的永無止境。這樣一來，生命的阻遏和生命的內在力量就形成了詩歌的線索，追求的意義就不再限于兇險而誘人的西部人生，而是帶有普遍性的生命價值探尋了。當一片蠻荒的土地被那些好漢們夷為綠色的 “新城” 時，他們的愛也同時有了新的目標。所謂“為了愛情，巴格達不嫌遠”，只是一種具象的說法，真正的愛情也許只存在于那 “天山冰峰醞釀的澎湃春潮” 中，那是一種不斷洶涌的力，一種無限膨脹的愛的力量，一種永無歸宿的進擊啊! “她” 永遠在前誘惑你!

這應該是一首深沉凝重的詩。但它使人驚奇的是，詩人竟采取了淺吟低唱式的謠曲調式。這種調式的形成，主要依賴于詩人巧妙地采用復沓重疊的手法。有時是同樣內容的復沓，有時是簡單的變奏，這種輕曼的旋律教我們神清氣爽。假如采用繁縟濃釅的意象組合，也許同樣可以成為好詩，但一定傳達不出這種行吟式的彈唱效果。西部詩可以是鐵馬金戈，也不妨來點杏花春雨。不在于你選擇哪種手段，而在于你的這種手段是否到家。那么，李瑜，你就拿起那只金色的冬不拉彈唱吧，不必在莊嚴長號的警世之音面前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