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歌

這一次，這一首，想一想，該唱給誰聽？

家鄉的院子里有一棵樹，一棵粗壯的樹，一棵有故事的樹。它從小陪著我，陪我笑，陪我哭，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十六個春秋。

在我剛學會走路時，生性活潑，媽媽經常拉不住我，卻總能在那棵樹下看到我尚小的身影。她又笑有氣，捏著我肉嘟嘟的臉蛋說我跟這棵樹有緣。我也不知為何，幼兒時期模糊的記憶里這棵樹卻外清晰，也許，是真的有心靈感應吧。再稍大一點，我圍著這棵樹跳起了舞，給它唱我每天學的新歌，它晃動著枝葉，甚是欣慰的樣子。那時的它，枝干粗壯，格外的挺拔，陽光照在它油亮的葉子上，全是一副年輕有剛氣的模樣。

但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我的心智也越來越成熟，再也看不上那棵樹，面對昔日的老朋友，變得冷漠起來。就在那一段時間里，它好像經歷了無數個秋天，葉子嘩嘩的掉落。當時我不懂，也不想知道，它的葉子為何會脫落，更想不到，那是它的眼淚。叛逆期的到來，讓我煩躁的內心急劇膨脹，恰在這時，我騎車撞上了那棵樹，正無處發泄的我一下子被點燃。我下車，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力的踹著那棵樹。我只知道，自己的內心得到了宣泄，但沒注意到，它僅剩的那幾片葉子變枯變黃。就這樣，它成了我發泄的對象，直到一次，我猛的一踹，它干枯的樹皮再也抵不住這強盛的力量，破碎了。我愣住了，沒有聽見它哀嚎的沙沙聲，抬頭一看，它的樹枝上光禿一片，什么都沒有了。是啊，什么都沒有了，我嘀咕著，眼淚奪眶而出。雙手握拳微微的顫抖著，想狠狠的打自己一巴掌。“說，你做了什么，你憑什么這么傷害它！”我沖著過去的自己瘋狂的怒吼，我再也忍不住，上去抱住了它不再粗壯的樹干，嗚咽著，“爸，對不起，我錯了。”

不錯，爸爸就是這棵樹，聽過我的笑聲，聽過我的傾訴，忍過我的宣泄，也忍過了歲月的折磨。此時的我，幡然醒悟，過去的自己是那么的任性，那么的輕狂。不，我不能這樣了，我用低沉的聲音哼起了離歌，過去的自己，你走吧，讓十六歲的我來代替你。

最終，我還是把離歌唱給了自己，告別了過去的自己，讓我來照顧逐漸年邁的他吧。長亭外，古道邊，這一次的我毅然離開；哼著歌，抹著淚，這一次的我不會讓錯誤重來。走吧，被年少裝潢的歲月；再見，被無知典當的迷茫。我想，只有這樣，才對得起那棵樹的往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