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有多長
六月的仲夏,午后的客廳。這時,夏天剛來,溫暖的客廳灑滿午后兩三點的陽光,時間的猛獸在打瞌睡,你簡直能聽見他輕微甜美的鼾聲。陽光輕輕地傾瀉在我的發絲、腳尖,一切都是那么的物我相愜,容易讓人想起那被過度曝光的童年,容不得一絲的陰影和不快。
父親而立之年時,我為齠齔之年。我細軟的頭發剛可以扎起,那時你每天回家都會脫下軍裝,讓我騎上你的肩膀。部隊大院的路兩旁總是栽滿了木槿,木槿朝開暮落,你踏上尚未落地的木槿花,不知疲倦地背著我在那條路上或走或跑,輕如幻影。你對我說:“我甘愿為我的小公主俯首稱臣。”六歲的我總覺得這個世界是那么的溫暖而明亮,不知道是因為你張開了雙臂為我擋住了所有的風霜雨露。不知道父親其實是一杯清茶,將生活的苦澀全都自己泡在了煮好的沸水里,那溢出來的,讓我聞到的,全是甘甜和清香。
部隊大院的那條路有多長?我不知道,只記得父親那因為常年訓練而挺拔厚實的后背和尚未愈合的疤痕。只記得那條滿是木槿的路上載滿了正當年軍官的英氣和孩童恣意的笑。
父親知天命之年時,我為及笄之年。高中我開始了內高班全宿制生活,節日時你來看我,也因為父親是一位軍人,所以休假的時間總是少而短,少到一年只能休兩次假,短到對于父親的記憶竟然不多。你說:“今天爸爸請你吃大餐。”你點了很多菜,沒管我愛不愛吃,其實我都知道的,你總是覺得抱歉,于是想辦法補償我,生活中、物質上來填補你在我成長中的缺席,情感上的照顧。好在我成長中好像也沒干過幾件叛逆的事,就這么長大,在安靜中,不慌不忙的剛強。吃完飯我要回學校,父親拿出一張報紙,從中間對折,再對折,細細裹住我提包的帶子,拿起來掂掂,又放下,如此反復。看我到了該返校的時間,父親遞給我提包,輕輕說道:“這樣不勒手,好提。”從前我不知道這個一生粗糲的男人還會如此細膩,連接過袋子的手掌,都覺得溫暖。回學校的路上,你囑咐我要照顧好自己,說:“人生就是這樣,選擇什么就去承受什么,得到什么就會失去什么。”我低頭不語,我們就這么走在那條無聲寂靜的路上,兩旁樹木篩灑出了微光,搖晃在我們的肩膀。
那條路有多長?我不知道,只記得我們走得緩慢,而時光跑得飛快。只記得我當時抬望眼,薄薄的淚霧中看得并不真切,但你的雙鬢已星星矣。只記得你掌心中的擔心和不舍,好似我小時候曾牽過的、你的衣角。
若問我成長這條路究竟有多長?在這條路上究竟承載著多少歡笑與熱淚?又一個人獨享了千里之中的多少份孤寂?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走好腳下的每一步路,而父親的聲音猶如蟄伏著的、最溫暖的海,伴著六歲的我,伴著十六歲的我,一字一句,飽含對兒女最深沉的摯愛。你讓我不游離、不偏移,守護著我的千里之行,直至到達萬山紅遍、層林盡染的未來。
路有多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你的地方,便是盡頭。
上一篇:蘇怡博《路》敘事高中作文
下一篇:花雨《路漫漫》記敘高中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