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花慢

初至密州，以累年旱蝗①，齋素累月②。方春牡丹盛開，遂不獲一賞。至九月，忽開千葉一朵，雨中特為置酒，遂作。

今歲花時(shí)深院，盡日東風(fēng)，輕飏茶煙③。但有綠苔芳草，柳絮榆錢④。聞道城西，長廊古寺⑤，甲第名園⑥。有國艷帶酒，天香染袂⑦，為我留連。

清明過了，殘紅無處，對(duì)此淚灑尊前。秋向晚，一枝何事，向我依然。高會(huì)聊追短景⑧，清商不假余妍⑨。不如留取，十分春態(tài)，付與明年。

①此詞作于熙寧八年（１０７５）九月。密州：今山東諸城。這幾年，密州連年旱災(zāi)蝗災(zāi)，蘇軾到任后，“捕殺之?dāng)?shù)，聞?dòng)诠僬邘兹f斛”。見《上韓丞相論災(zāi)傷手實(shí)書》。

②齋素：素食。

③輕飏（狔à狀犵）茶煙：烹茶時(shí)的煙霧。語本杜牧《題禪院》詩：“今日鬢絲禪榻畔，茶煙輕飏落花風(fēng)。”

④榆錢：《本草綱目·木部》：“榆未生葉時(shí)，枝條間先生榆莢，形狀似錢而小，色白成串，俗呼榆錢。”

⑤古寺：蘇軾《五盤盂》詩序：“東武（密州）舊俗：每歲四月，大會(huì)于南禪、資福兩寺，以芍藥供佛。”

⑥甲第：高級(jí)住宅。

⑦國艷、天香：牡丹號(hào)稱國色天香。《異人錄》載唐玄宗賞牡丹，問侍臣程正己“牡丹詩誰稱首”，對(duì)曰：李正封詩云：“國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二句本此。袂：衣袖。

⑧高會(huì)：盛大的宴會(huì)。短景：短促的光陰。本句謂及時(shí)行樂。

⑨清商：指秋天。商聲在五行中屬“金”，秋在五行中亦屬“金”，故稱秋為“清商”。本句謂秋風(fēng)不讓牡丹花開得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