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目[1]

【原文】

地寬樓已迥，人更迥于樓。細意經春物[2]，傷酲屬暮愁[3]。

望賒殊易斷，恨久欲難收。大勢真無利[4]，多情豈自由！

空園兼樹廢[5]，敗港擁花流。書去青楓驛，鴻歸杜若洲[6]。

單棲應分定[7]，辭疾索誰憂[8]。更替林鴉恨[9]，驚頻去不休。

【注釋】

[1]即目，一作“即日”。

[2]細意經：又作“抽思輕”“抽意輕”“意輕”。細意，即隱情，指自己的相思之情。經，一作“輕”。春物：指三春時芳香的景物。此句意抱相思之情而度景物韶麗之春時。

[3]酲（chéng）：病酒。

[4]無利：無益。

[5]園：一作“垣”。

[6]歸：一作“來”。青楓驛、杜若洲：皆是泛指。前者暗用楚辭《招魂》：“湛湛江水兮上有楓，目極千里兮傷春心”，后者用楚辭《九歌·湘君》：“采芳洲兮杜若。”

[7]單棲：《禽經》：“鸝必匹飛，?必單棲。”?（jú），即伯勞。

[8]辭疾：用疾病作為托詞而辭職。索：須，應也。

[9]更替：更同。替，代。

【譯文】

大地遼闊，你居住的樓已經隔我很遠，如今你已經遠去，人比樓離我更遠。我懷抱著相思之情度過韶光春景；日暮時分借酒澆愁，容易飲酒沉醉。極目遠望，特別容易斷絕音訊；遺恨太久，想要收回卻難以收回。大勢已去，多思真的沒有益處，多情的人豈能得到自由？眼前所見只有空蕩蕩的園子與枯樹，破敗的支流裹著落花向前流去。書信去往青楓驛，大雁飛往杜若洲，相距甚遠。孤身一人應該是上天注定，托病辭職又有誰會為我擔心？更是代替林鴉怨恨，驚飛不已，無止無休。

【賞析】

《即目》雖也寫登高望遠，卻絲毫不見胸中郁氣蕩開的豪邁與開闊，總體上給人一種荒涼悲苦之感。當此陽春芳華之際，詩人飽受離別之苦，因而登高懷人，極目遠眺，卻只見人音杳杳，更添愁緒，亦不免自感身世凄涼，情調悲郁，纏綿傷感。

全詩以“迥”為詩眼。開篇起句峭拔，筆力剛勁利落。先寫人與樓相距甚遠，再運用正襯修辭，突出離別后，人與人相隔更遠，點出離別背景。三、四句融情于景，借助春物、暮色、酒等意象，烘托傷春思人的悲愁。五句到八句直接抒發明知相思無益，依舊難以排遣，忍受著相思的折磨，抒發理智與情感的強烈沖突，凸顯相思之情的真摯與深切。“望”字亦切“希望”意，一語雙關，悲傷更甚。“空園兼樹廢，敗港擁花流”連用“空”“廢”“敗”等描述事物衰敗、死亡的形容詞，借“空園”“樹廢”“敗港”“落花”等意象，寫凄涼頹唐之景，抒悲苦哀痛之情，結構上呼應次句“人更迥于樓”。“書去青楓驛，鴻歸杜若洲”化用楚辭，虛化雙方地點，再次渲染距離之遠，相見之難。后四句乃詩人自傷之詞，“驚頻去不休”形象生動地寫出了詩人猶如驚弓之鳥，惴惴不安，無休無止，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