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時

一、追行喪服的狀元郎

明英宗朱祁鎮正統十三年(1448)，全國的舉子匯集都城北京，準備參加三年一次的會試。在人才濟濟的舉子之中，誰能奪取第一名呢?二月的京城仍舊寒風凜凜，舉子們下榻的號房里卻是熱熱鬧鬧。初九這天是第一場考試，一場下來，其緊張的情緒陡然增加了十分。十二日是第二場考試，十五是最后一場角逐。三月初一，英宗皇帝親自于奉天殿考中試的進士們，即為廷試。接著，午門外張掛出黃榜，只見上面名列第一的是彭時。

彭時，字純道，江西省安福縣人。這個默默無聞的青年以優異的成績轟動了京城的千家萬戶。他留在翰林院，當了初中狀元的官職——修撰，是個正七品官。正當彭時初入宦途之時，國家政局卻面臨著一場暴風雨。

正統十四年，居住在明北部邊疆的瓦剌族強盛起來，不斷進攻明的北部地區。這年七月，瓦剌首領也先兵圍大同(今屬山西)，參將吳浩戰死，前線敵情迅速送達英宗處。在太監王振的慫恿下，英宗下詔親征，并令其弟郕王朱祁鈺留守北京，掌管大政。英宗率領人馬浩浩蕩蕩北征瓦剌去了。八月，在土木堡(今河北懷來)為瓦剌軍擊潰，英宗被俘。消息傳來，舉朝驚慌失措。國不能一日無君，皇太后孫氏下令命郕王監國; 并以英宗之子朱見深為皇太子，組織人馬對付瓦剌的入侵; 令兵部侍郎于謙為兵部尚書，負責軍事作戰。就在這時，翰林院修撰商輅與彭時同入內閣參與機務。九月初六，秋高氣爽，郕王朱祁鈺正式登上帝位，遙尊英宗為太上皇，他便是代宗皇帝。不幸的是，從江西傳來了彭時繼母病逝的消息。這個孝子立即上疏，要求辭職還鄉為繼母守喪。可是在國家面臨危機之時，代宗正需人才幫助他度過難關，怎會允許彭時離開京城呢?疏上之后，代宗下令不準回鄉。于是，彭時脫掉孝服換上官服入內閣聽命。這種父母去世，官方強行不準官員回家守喪的做法，謂之“奪情”。彭時在內閣任職1之后，邊疆危機在于謙的軍事抵抗下，得到了緩解，代宗允準了彭時回家追行喪服。過了3年，喪期滿后，代宗命他到翰林院做侍讀——專門給帝王講經史的官員。這已是景泰五年的事了。此后，他極少過問政事，專心于經史的研究，勤勤懇懇地干著自己的本職工作。在此后3年中，朝廷中爭權奪利所引起的災禍才沒有波及到他的身上。

二、英宗的重臣

英宗被俘時，翰林院侍講徐程主張遷都南逃，遭到眾臣的指斥，他的聲譽大降，遂改名徐有貞，賦閑無事。后來，黃河多次泛濫，派他去治理黃河。沒曾想，他治河成績顯著，深得代宗的嘉獎，但仍沒有得到重用。他曾托于謙向代宗說好話，雖然于謙也推薦了他，但代宗仍未用他，他便懷疑于謙說了壞話。景泰元年，英宗被放回，但不甘心做個沒有實權的太上皇。景泰八年，在徐有貞、石亨、曹吉祥等人幫助下，英宗復辟，再登帝位。英宗任命徐有貞入內閣，參與機務，并加兵部尚書。他上臺后，將于謙殺害了。當時的大權全部為徐有貞一人操縱，因此他得意忘形，想把石亨和曹吉祥排擠下去，結果反為石亨和曹吉祥所害，以另謀不軌之罪被發配到金齒(今云南保山南)為民。接著，太常少卿許彬因入內閣前交游了許多浮蕩人士，他參與大政后，又杜門謝客，為浮蕩之士竟相譏謗，被貶到南京做了禮部侍郎。與此同時，入閣不久的翰林院修撰岳正因揭發曹吉祥的罪行而為曹吉祥所陷害，貶為欽州(今屬廣西)同知，很快又將他下獄治罪，杖打之后發配到肅州(今甘肅酒泉)。正當朝廷風云變幻莫測的時候，彭時突然接到圣旨，要他快快面見圣上。他不知是福是禍，就是禍也是躲不開的。他急忙整裝入朝，英宗在文華殿召見了他，行過大禮，英宗說： “你難道不是我選拔的狀元嗎?”的確，彭時是被他選上的，問此話何意?彭時仍不敢抬頭，急急忙忙地跪下向英宗磕頭，英宗見此，說： “退下吧!”回到家，他一夜翻來覆去睡不下。第二天一早，宦官傳旨下來，命彭時入內閣參與機務，并兼任翰林院學士。當時，為英宗親自提拔的人只有岳正和彭時，岳正的下場是可悲的。所以，彭時并不是樂觀地接受此重任。這是他第二次入閣參與大政了。

英宗雖起用了彭時，但并未委心于他，而是委心于閣臣李賢，多次召見他，和他私下秘談要事。李賢十分敬重彭時，每見皇帝回來，一定要去彭時處詢問計謀。所以，雖然表面上彭時很少參與政事，實際上起著不可忽視的作用。有時，兩個人為爭論某事爭吵起來，彭時往往引用大義來說服李賢。雖然李賢有時很不高興，但時間長了，也佩服彭時的正直坦誠，對人稱贊他說： “彭公，真正的君子!”

天順二年(1458)，給皇太后孫氏上徽號，曰“圣烈慈壽皇太后”。徽號是指加在帝后尊號上的歌功頌德的美好稱號。明代給后宮加徽號，是從此開始的。詔告一下，彭時想借此時機推恩百姓，李賢提出反對意見，認為犯罪1年多的，不適合推恩赦免，彭時說： “不是要赦免罪犯，而是推行優老法典; 朝臣父母凡70歲的皆給詔敕，即受封的敕書; 百姓80歲的，賜給冠帶。這就是尊吾老以及于他人之老。”李賢聽此，稱善，立即上奏皇帝，推行他的建議。

英宗十分欣賞彭時的風度，所以在選庶吉士時，令李賢盡可能地用北方人，南方人只有像彭時這樣的才能選用。李賢將此事告訴了彭時。不久，宦官牛玉又宣讀了同樣內容的圣旨，彭時對牛玉說： “南方士人在我之上的不少，怎可以抑制他們的才能呢?”選完庶吉士，錄取了15個人，南方人僅有6個。

佞臣門達用事，錦衣衛橫行霸道，朝中上下引以為患。李賢多次請求禁止，英宗無奈，只得告誡門達收斂一下，而門達恃寵益驕; 李賢乘機再次陳述門達的罪過，英宗又召見門達以訓誡。由此，門達暗暗地恨李賢多管閑事，到英宗處告李賢收納賄賂等等，引起英宗對李賢的懷疑，說： “罷除李賢，行事專用彭時。”有人傳給了彭時，彭時聽后，急切地說： “李公有經國救濟之才，怎可免除?”因此，他極力提高李賢的地位，并宣稱： “李賢去，彭時也不能獨自留下。”英宗知彭時心后，才理解了李賢。

天順八年，英宗病危，口授遺詔，要定后妃的名分，并且特別規定了不要以妃嬪殉葬等4件事。明代至英宗，每代天子駕崩都有宮妃殉葬，多者數十人，而英宗特別在遺詔中廢除了殉葬，怕是他在位以來做的惟一一件大好事了。彭時讀詔后，傷感地流下了眼淚。當宦官回報給英宗時，英宗也不禁流下了眼淚。

三、持正不阿

憲宗朱見深即位(1465)，下詔讓大臣討論給兩宮上尊號的事。宦官夏時據周貴妃的密旨，聲稱錢太后長期有病，不應當稱為太后; 而周貴妃是憲宗的生身之母，應該只給她上尊名。李賢說： “先帝遺詔已定，還有什么可說的呢?”原來，英宗被瓦剌俘后，錢后傾自己的私錢解救，英宗憐憫她家勢孤單，欲封其家，錢后不同意，深深地感動了英宗。所以，英宗病危時，立遺詔曰： “錢皇后千秋萬歲后，與朕同葬。”當時，李賢記了下來，所以，他反對只給周貴妃上尊號。彭時也力爭說： “李公所言極是。朝廷所以讓天下人信服，在于正綱常。如不是這樣，就有損于圣德，那可不是一件小事了。”不久，宦官又傳周貴妃旨： “兒子當皇帝，母親應當為太后，怎能有無兒子卻稱太后的人呢?宣德年間也有故事： 宣宗的皇后是胡氏，英宗是孫貴妃養大的，英宗即位后，尊孫氏為皇太后。”李賢聽此言，臉色大變，給彭時遞眼色。彭時裝作沒看見，繼續力爭： “今天的事和宣德時不同。胡皇后上表要讓位，退處別宮，所以在正統初年沒有加尊號。今天，兩宮名分由先帝皇帝定好了，怎么能與宣德時相比呢?”宦官立即說道： “如果是這樣，為什么還不起草錢氏的讓位表呢?”彭時反駁道：“先帝在時未曾起草實行，如今誰敢起草?如果為人之臣阿諛順從，就是萬世的罪人! ”宦官聽此，厲聲威脅彭時。彭時卻淡然冷笑，拱手向天道： “太祖太宗神靈在上，誰敢有二心。錢皇后無子，有什么利害而與之相爭呢?臣義不忍沉默，只想保全主上的圣德。如推大孝之心，那么，兩宮應同時尊稱太后為宜。”李賢也極力稱善，關于兩宮上尊號的事也就這樣定下來了。冊封尊號時，彭時又建議： “兩宮同稱不應有區別，而錢太后應加兩個字，以便于稱呼。”于是，尊稱錢太后為慈懿皇太后，周貴妃為皇太后。事過之后的一天，宦官覃包到內閣說： “皇上的意思本來就是這樣，但迫于周太后而不敢自作主張，要不是李、彭二公力爭，幾乎誤了國家大事。”討論上尊號時，閣臣陳文默在場，但沒講一句話。現在聽了覃包的口旨，他甚感愧疚。大禮完畢后，彭時調到吏部當了右侍郎，兼學士，同知經筵。

成化元年(1465)，彭時進為兵部尚書，兼官如故。第二年秋天，上疏要求回老家。成化三年二月，下詔催促他還朝，參加《英宗實錄》的編修。書成后，加彭時為太子少保，兼文淵閣大學士。

成化四年，慈懿太后駕崩。下詔商定其陵墓所在。彭時說： “慈懿太后作配先帝，是中宮中的正位，陛下尊她為太后，下詔示天下。先帝全夫婦之倫，陛下盡母子之愛，于義俱得。如今，慈懿太后的梓宮應當合葬于英宗的裕陵，其神主當祔廟，此為不易之禮。近來多次聽說要另外卜占葬地，臣等實在是既懷疑又懼怕。私下認為皇上所以猶豫不決，一定因為當今皇太后萬壽之后，應當同先帝同陵，懷疑兩位太后同配先帝，不是祖宗的規定。考之于古，漢文帝尊所生母薄太后，而呂后仍祔主于漢高祖劉邦的長陵; 宋仁宗追尊生母李宸妃，而劉太后仍祔主于宋皇帝的祖廟——太廟。如今，若陵廟之制稍有不合，那么; 就背離了前代之美德，而貽譏于后世。”閣臣商輅也說： “如不祔葬先帝，就有損于圣德。”禮部左侍郎劉定之說道： “孝從義，不從命。”憲宗沉默了許久，說： “不從命，怎得為孝呢?”憲宗的猶豫不決，使彭時感到有責任勸說到底。連著幾天朝廷大臣反復勸諫，憲宗皇帝都沒有下定決心。于是，彭時與文武百官一起跪在文華門外哭泣，請求憲宗納諫。憲宗聽到宦官的報告，大吃一驚，他沒想到廷臣們會來這么一手，于是，急忙下令叫群臣退下。但是，沒有得到皇帝的答復，他們怎么能白跪一場呢?群臣紛紛叩頭，聲稱不得皇帝的圣旨同意他們的請求，不敢退下。自上午9點至下午5點，群臣一直不肯離去。憲宗、周太后被他們感動了，允準了他們的請求，群臣高呼“吾皇萬歲”，方算結束了這場討論。

就在這年的秋天，彗星屢次出現，一種不祥的征兆引起朝臣們的議論。原來，憲宗皇帝專寵萬貴妃，萬貴妃無子，卻是個非常有心計的人。她4歲入掖廷，做孫太后的宮女，及長大，就在東宮侍奉憲宗。憲宗16歲即位，而萬貴妃已是35歲了。她非常善于迎合憲宗的心意，進讒言廢除了吳皇后。六宮女子很少見到龍顏。成化二年正月，她生了一個兒子，不曾想，沒滿月，孩子就夭折了。但也是因她生子，憲宗封她為貴妃。從此后，她就沒有妊娠過。其他宮女若有妊娠，她卻想辦法打掉孩子。所以，皇位的繼承人問題已擺到面前了。到成化四年，萬貴妃已是40歲的人了，朝廷難免擔憂、議論，加上彗星多次出現，所以彭時上言： “外廷大政本應放在首位，但宮中的接班人更為重要。俗語道： ‘子出多母。’今嬪嬙眾多，卻沒有生男孩的征兆，一定是陛下寵愛有專，而專寵的人已過了生育年齡的緣故。希望陛下均平恩愛，為宗社大計。”憲宗卻說： “這是我的家內事，朕自有主張。”沒有聽從彭時的正確意見。

九月，給事中董旻、御史胡深等9人請罷商輅及禮部尚書姚夔，下獄，杖責之。彭時上言： “大臣黜陟，應斷于圣上的心意，或者召集群臣一起商議。不能全部委托給臣下，使君權旁落。”憲宗雖不能聽從彭時的建議，心里卻稱贊他的忠心。

接著，又發生了滿俊(滿四)的叛亂。滿俊是生活在甘肅的少數民族人，其祖先在洪武初年率所部歸明，被封為千戶，過著游牧生活。滿俊平素就十分強悍，而且藏匿奸賊。有關案件牽連到滿俊，政府派人到他家捕人，激起了他的叛亂。他據石城(在甘肅省固原縣西北)抗擊官軍，明軍屢次敗在他的手下，朝廷不得已派都御史項忠去征討滿俊。到石城后，前鋒部隊屢屢失敗，朝廷下詔命撫寧侯朱永率京軍支持。而朱永不愿遠征，就邀請各大臣為他說好話。彭時厭惡他鋪張浪費，搞歪風邪氣，又估計到京軍不去也能取勝，暫且下令整裝待命。憲宗派宦官懷恩、黃賜與兵部尚書白圭、程信等到內閣商議對策。彭時說： “賊四處攻掠，其鋒不可抵擋。眼下入石城自保，我軍圍困得很嚴，這時困獸容易被擒獲。”程信說： “你怎么知道項忠不乘機退兵呢?”彭時答： “那部分已定下，為什么要自退?請問今日出兵，何時才能到達?”程信說： “明年春天。”彭時說： “如果是這樣，也無濟于事。此事成敗，今冬便可見分曉。”程信憤恨其言，威脅說： “項忠若敗，一定要斬那么兩個人，然后再出兵。”別人一聽，都替彭時捏了一把汗。有人問彭時何以見得今冬定分曉，他說： “看項忠的疏文，便知道他有能力。如果聽說另外再派禁軍，就會退避，不敢承擔重任，那么，就不知勝負了。”當時，只有商輅認為彭時的意見是正確的。到了冬天，項忠果然平息了叛亂，人們才佩服彭時的高見。也在這年冬天，彭時改任吏部尚書。

四、彭時的晚年

成化五年，彭時得病，在家休假，過了3個月，憲宗皇帝下令催促他赴內閣視事，免除他的早朝。這年冬天沒下雪。于是，彭時上疏言： “光祿寺采辦，各城門抽分，百姓不堪其搜刮; 而獻珍珠寶石的人，加倍地提高要價，侵吞府藏。乞請革除這些弊端，以救濟百姓。”憲宗下詔贊揚了他的建議。當時，京城附近及山東、河南出現了大旱，彭時上疏請免除夏稅、鹽鈔以及太仆寺征收的馬; 又京城米價上漲，彭時請求開倉儲50萬石米來穩定米價。憲宗聽從了他的建議。

彭時因是舊臣，被皇上倚重。他遇事爭執，不曾躲避。而當時，憲宗怠于政事，崇信佛教，整日求長生不老，很少接見大臣。內閣首輔大臣萬安又是個阿諛奉承、結交宦官和外戚貴族的人，見了一次皇帝不知陳述政事，只知呼萬歲，故為時人譏笑為“萬歲內閣”。在這種上下壅隔、不理朝政的情況下，彭時不得志，十分憂慮。

成化七年，他舊病復發，上疏乞請退休。憲宗下詔安慰，不予允準。這年冬天，彗星又出現。彭時上疏言政本7件大事： (1)不要迷惑于佛事，浪費金錢。(2)傳旨專門委任司禮監(太監的衙門)，不要他人插手，為防偽詐。(3)召見大臣商議政事。(4)近幸賜予得太多，工匠冒官無紀，而重囚死徒者，法不蔽罪。應該戒除淫刑僭賞。(5)應虛懷納諫，不要厭惡切中要害的耿直的人。(6)嚴戒廷臣阿諛奉承，凡政令失當，應直言論奏。(7)清理牧馬草地，減退權貴豪勢的莊田。這7條都切中了時弊，卻沒有實施。

寧晉伯劉聚替他的養父、太監劉永誠請求封謚號，并乞請祠額。劉永誠在英宗復辟時，曾率兵參與政變，所以，封其子劉聚為寧晉伯。禮部根據以往的規定，拒絕了他的要求。而皇帝卻特別賜額曰“褒功”，下令內閣草擬封謚。彭時等人上言： “如果答應了此事，將來守邊的宦官都借此陳請封謚，這是變祖宗之法開始于今日。”有人提出宋代宦官童貫被封王，彭時說： “童貫封王是在宋徽宗末年，怎么會是盛世發生的事呢?”經過他的力爭，才算停止了此事。

彭時每每因災變上言，有的留中不發，有的下所司，大部分都被擱置一邊，因此，他悒悒不得志，感到十分苦悶。5年以后，他7次休假，憲宗派太醫探視他，多次派內臣(太監)賞賜他。成化十一年正月，他以年資威望晉封少保。僅過1個月，他便病逝了，享年60歲。贈太師，謚號為“文憲”。

彭時在朝30年，孜孜不倦地工作，持正存大體，在家從未和子弟談論政事，有所論薦，也不使其他人知道。退朝而居，無情室，服御節儉，無聲樂之好，非義不取，故時人稱他“有古代大臣的風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