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吉·[南呂] 玉交枝

喬吉

溪山一派，接松徑寒云綠苔。蕭蕭五柳疏籬寨^①，撒金錢菊正開。先生拂袖歸去來^②，將軍戰(zhàn)馬今何在?急跳出風波大海， 作個煙霞逸客。翠竹齋， 薜荔階，強似五侯宅^③。這一條青穗絳^④，傲殺你黃金帶。再不著父母憂，再不還兒孫債。險也啊拜將臺^⑤。

【注釋】 ①五柳： 陶淵明宅邊植有五棵柳樹，因此，以“五柳先生” 自況。②先生句： 指陶淵明辭官歸隱并作《歸去來兮辭》。③五侯宅： 五侯，歷史上有不同專指，這里泛指豪門望族。④青穗絳： 飾有穗子的青色衣帶，平民百姓以此緊衣束腰。⑤拜將臺： 楚漢相爭之際，劉邦重用韓信，登臺拜為大將，韓信輔佐劉邦，剪滅了項羽，成為漢朝開國元勛，后被誅殺，并夷滅三族。

【鑒賞】 揭仕途之險惡，贊田園之美好，主張辭官歸隱，避禍全身，這是元代散曲中反復吟誦的主題。這篇小令更是其中典型代表。

莽莽溪山，郁郁蒼松，悠悠白云。布滿苔蘚的小路彎彎曲曲，隱入林陰深處。窗外楊柳依依，宅邊竹籬疏落，菊花黃似金錢，遍地開放。如此寧靜美好的田園風光，怎不令人向往? 當年“五柳先生” 陶淵明急流勇退，拂袖而去飄然歸隱，是何等明智! 君不見 “將軍戰(zhàn)馬今何在”，多少將軍沙場征戰(zhàn)，功高蓋世，最后卻葬身宦海，不得善終。覆轍在前，焉可復蹈，趕快跳出仕途功名的 “風波大海”，去做一個逍遙自在的 “煙霞逸客” 吧，否則，禍到臨頭，悔之莫及。為了加強說服力，作者又用了兩組強烈的對比來展示 “煙霞逸客” 之美妙，“宦海風波” 之險惡。你看，雖陋室寒舍，卻有 “翠竹” 掩映，“薜荔”環(huán)繞，遠勝過王侯權貴的豪宅大院; 雖身系平民百姓的 “青穗絳” 卻足可傲視達官顯貴的“黃金帶”，這其中的奧妙就在于高官厚祿雖顯赫一時，但功高震主，位極致災，最終難逃風波之劫，而一旦遭劫，輕者喪身，重者滅族，到那時豈不悔之晚矣! 身處官場，沉浮不定，怎不令父母憂愁恐懼，出仕為宦，為兒女殫思極慮，如還宿債。一旦歸隱，這一切統(tǒng)統(tǒng)一筆勾銷，如釋重負，身心豈不快哉! 作者就這樣憑勢借力，步步深入，最后以一聲當頭棒喝： “險也啊拜將臺” 結束全篇，使人為之一震，更為之警醒。

此曲先寫山林之美，誘人歸隱還鄉(xiāng); 次寫風波險惡，迫人辭官去職; 最后比較隱仕之利害，抒歸隱之陶然傲岸之情，層次分明，勢雄力勁，有對照，有贊諷，感情飽滿，語言痛快淋漓，是不可多得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