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張儀列傳第十·蘇秦已說趙王而得相約從親，然恐秦之攻諸侯，敗約后負(fù)[1]，念莫可使用于秦者，乃使人微感張儀曰》鑒賞

“子始與蘇秦善，今秦已當(dāng)路^[3]，子何不往游，以求通子之愿^[4]?”張儀于是之趙，上謁求見蘇秦。蘇秦乃誡門下人不為通^[6]，又使不得去者數(shù)日。已而見之，坐之堂下，賜仆妾之食。因而數(shù)讓之曰^[6]：“以子之材能，乃自令困辱至此。吾寧不能言而富貴子^[7]，子不足收也^[8]。”謝去之^[9]。張儀之來也，自以為故人，求益，反見辱，怒，念諸侯莫可事，獨(dú)秦能苦趙^[10]，乃遂入秦。

蘇秦已而告其舍人曰^[11]：“張儀，天下賢士，吾殆弗如也^[12]。今吾幸先用。而能用秦柄者^[13]，獨(dú)張儀可耳。然貧，無因以進(jìn)。吾恐其樂小利而不遂，故召辱之，以激其意。子為我陰奉之^[14]。”乃言趙王，發(fā)金幣車馬，使人微隨張儀，與同宿舍，稍稍近就之，奉以車馬金錢，所欲用，為取給，而弗告。張儀遂得以見秦惠王。惠王以為客卿^[15]，與謀伐諸侯。

蘇秦之舍人乃辭去。張儀曰：“賴子得顯^[16]，方且報(bào)德，何故去也?”舍人曰：“臣非知君，知君乃蘇君。蘇君憂秦伐趙敗從約，以為非君莫能得秦柄，故感怒君，使臣陰奉給君資，盡蘇君之計(jì)謀。今君已用，請歸報(bào)。”張儀曰：“嗟乎，此在吾術(shù)中而不悟，吾不及蘇君明矣!吾又新用，安能謀趙乎?為吾謝蘇君，蘇君之時(shí)，儀何敢言。且蘇君在，儀寧渠能乎^[17]?”張儀既相秦^[18]，為文檄告楚相曰^[19]：“始吾從若飲，我不盜而璧^[20]，若笞我。若善守汝國，我顧且盜而城^[21]!”

【段意】寫張儀不被用于六國，蘇秦以計(jì)使其入秦。蘇秦既已說趙王同意合縱，又憂慮合縱可能受到秦國的破壞，故使計(jì)將張儀激怒，使其西入秦，以便為己所用。張儀為秦卿后，蘇秦舍人這才說明事情原委，是蘇秦希望張儀掌秦柄后，能暗中協(xié)助蘇秦使合縱成功。

注釋

[1]敗約后負(fù):毀掉合縱之約而后使其歸于失敗。負(fù),失敗。[2]微感:暗中影響。[3]當(dāng)路:掌權(quán),執(zhí)政。[4]通子之愿:陳述你的愿望。通,表達(dá),陳述。[5]通:通知,傳達(dá)。[6]數(shù)讓:多次設(shè)辭責(zé)備。[7]吾寧句:我難道不能為你說話使你富貴嗎?[8]不足收:不夠取得我這樣做的資格。收,取。[9]謝:告辭。[10]苦趙:使趙受到困苦。[11]舍人:戰(zhàn)國至漢初,為侍從賓客,左右親近于王公貴族者通稱為舍人。[12]殆:大概。[13]用秦柄:指掌握秦國的決策權(quán)力。[14]陰奉之:暗中給予張儀車馬金錢。[15]惠王以為客卿:據(jù)《資治通鑒》,張儀人秦為客卿事在秦惠王五年(前333年)。[16]賴子之顯:依靠您方才得以顯貴。[17]儀寧渠能乎:我難道能夠迅速地同蘇秦的才能相比嗎?寧,難道。渠,通“遽”,迅疾。[18]相秦:據(jù)《史記·六國年表》,張儀于秦惠王十年(前328年)首次拜相。[19]為文檄:寫了一封申討的書信。[20]不盜而璧:沒有偷竊你的玉璧。而,通“爾”,你。下文“而”同。[21]我顧且盜而城:顧,視也,意為發(fā)誓。意謂發(fā)誓將出兵討伐攻城掠地。